那场源于海嗣内部混乱的“静谧”,在持续了持续了6小时37分钟后,如同它到来时一样突兀地结束了。
当众人发觉自己又能清晰地听到同伴的呼吸、海浪的轻抚,以及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时,东方的天际已然泛起了鱼肚白,晨光正努力穿透云层,洒在经历过一夜动荡的海面上。
在此期间,“罗德岛号”曾向“愚人号”投送过一次食物补给,而克莱门莎也派出过可以打印食物的“小帮手”,但除了博士接受了一杯水,其余人还是选择了更熟悉的“罗德岛制造”。
在格兰法洛附近的伊比利亚海岸线上,奋战了一夜的审判官与惩戒军士兵们,带着满身的血污、疲惫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发现他们竟然真的活着迎来了日出。
虽然关于“大静谧”的详细记载只存在于审判庭最机密的卷宗之中,但所有与海嗣作战过的人都清楚,这些扭曲生物对陆地的侵袭向来是不死不休,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汐。
在昨夜奔赴海岸线布防时,每个人都已然做好了战死的觉悟。
因此,当观察到那些疯狂互相撕咬着混乱地涌上海滩的海嗣,如同潮水,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渐渐退去,最终只在空旷的沙滩上留下零星蠕动、垂死的残骸,而海岸线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时,那股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反而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不要松懈!检查每一个角落!最后一刻的松懈,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圣徒卡门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手中那柄装饰华丽的铳几乎同时喷吐出火光,精准地将一条从沙砾中突然钻出、即将缠上一名因恍惚而反应稍慢的年轻审判官的黏滑腕足,化作了一团焦黑的残骸。
直到确认整片沙滩上,再也看不到任何一条活着的恐鱼,卡门才终于停下了不断巡视的脚步。
但他依然持剑在手,染血的剑尖斜指地面,深邃的目光越过平静得有些异常的海面,遥望着那轮正从海天相接处缓缓升起的、象征着希望的朝阳。
“嗞……嗞嗞——”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但清晰的电流杂音,从他一直戴着、即使在最激烈的战斗中也不曾摘下的通讯耳机中传来。
“是我,博士。” 博士依旧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几乎与此同时,一架仿生鳞鱼无人机,如同离群的萤火虫般,从海的方向悄无声息地飞来,悬停在卡门前方的半空中。
“阿戈尔的技术执政官,克莱门莎女士,也在密切关注此次‘静谧’事件,” 博士阻止了克莱门莎将整个无人机阵列直接派到伊比利亚海岸线,虽然那位执政官可能本无此意,但那种行为在敏感时期,极易被解读为一种赤裸裸的武力“威慑”,“借助这架阿戈尔的无人机作中转信号,我们可以更方便地对话。”
“阿戈尔?” 卡门仔细审视着眼前这架工艺精良的“鳞鱼”——从早年阿戈尔岛民带来的图谱中,他见过类似的造物——然后直接问出了此刻最核心的问题:“看来,博士已经知晓了这次‘静谧’背后的成因?”
在这架代表着水下国度意志的“鳞鱼”无人机的无声见证下,博士再次将海上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这一次,他甚至比对克莱门莎的陈述更为详尽和坦诚:
从“斯图提斐拉号”上阿方索船长、加西亚大副的现状,以及除他们之外最后一名幸存者小杰米的状态;讲到“罗德岛号”食物制造站那由三行古老代码引发的、持续六十年的原料事故,以及这阴错阳差导致的,“愚人号”与海嗣之间长达六十年的共生关系;从登船后遭遇深海教会在格兰法洛地区的主教阿玛雅,以及被她亲自“教导”过人类语言与逻辑的特殊海嗣个体“屠谕者”;最后,追溯到马纳瓦拉的深海教徒何塞·赫尔南德斯的悲剧,以及博士如何利用这个偶然获得的样本,对“屠谕者”进行了一次决定性的“喂食”。
“我承认,轻率地将阿戈尔、伊比利亚,乃至整个泰拉未来的命运押上了赌桌,” 博士带着沉重的歉意,但并无悔意,只有承担责任的坦然,“我必须为此向伊比利亚,向所有可能受到影响的人道歉。我接受对我的审判,也准备为此负责——当然,前提是阿戈尔和伊比利亚,还允许我参与后续的补救。”
通讯频道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很难揣测卡门在这段时间里,内心经历了怎样复杂的权衡与思量。或许,依照审判庭过往的铁腕作风,对于引发如此级别危机的不稳定因素,会倾向于采取更为直接和强硬的管控措施。
但是,眼前这架显然听从博士指令、代表着阿戈尔先进科技的无人机,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这可以理解为阿戈尔对博士的一种保护性表态。
卡门内心的具体活动无人得知。最终,他经过岁月磨砺的沉稳嗓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审判庭需要此次事件的详尽记录,以及你对于后续可能产生的各种影响的专业预测。这些是讨论后续应对措施、评估风险的基础。”
“当然,” 博士立刻回应,“事件报告的初步框架、对海嗣异常行为观察的研究笔记,以及基于现有数据的风险预测模型,我已经开始着手起草。今天之内,完整的报告就会通过‘罗德岛号’的信号站电报发送,加密算法与我们之前通讯使用的相同。”
卡门敏锐地捕捉到了博士回答中,关于其个人行踪的模糊之处:“我以为,涉及到如此重要的事件,我们至少应该进行一次面对面的沟通。”
“当然……这是必要的程序。” 博士的无奈的苦笑,“但恐怕,这场会面要推迟到我从阿戈尔返回之后了。毕竟,我同样需要给阿戈尔方面一个交代。”
尽管克莱门莎对博士发出的邀请,其措辞远比她对伊比利亚那套标准的外交辞令要显得尊敬和客气,但博士十分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拒绝前往”这个选项——而他也并不打算在此时去试探阿戈尔的底线。
更何况,他内心还有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迫切需求:他急需“重修”那些关乎这个世界根基的知识,尤其是《源石c++》,即使作为旧文明的绝密计划,源石的密匙和内部结构相关资料,肯定在旧文明毁灭之前就已经被抹除,但阿戈尔作为前史文明的继承者之一,拥有庞大的资料库,博士也不能放过系统性接触旧文明资料的机会。
卡门的眉头深深皱起:“阿戈尔需要什么样的‘交代’?”
在“斯图提斐拉号”上空,从另外一架无人机传来克莱门莎的声音——阿戈尔暂时不打算与伊比利亚直接对话,因而她只是对博士说:“尽管这次事件需要经过科学执政官的评估,我不能以阿戈尔的名义进行担保,但无论是根据阿戈尔法律,还是我的个人判断,您都不会受到审判。”
“即使不谈您的远见卓识很可能为阿戈尔和海嗣的对抗打开了新的局面,即使事件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您的行为也只能被定义为‘事故’。”克莱门莎:“我们从未因为实验事故审判科学家,所以您大可不必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忧。这只是一次对学者的邀请。”即使是“强势邀请”。
尽管克莱门莎并未直接与卡门对话,但她的这番解释,实质上已经回答了卡门提出的问题,只是需要由博士来进行转述。
这种微妙地夹在两个势力之间,充当“传声筒”和“缓冲垫”的感觉,不知为何,让博士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属于草台政治的味道:“……阿戈尔认为,此次‘静谧’事件属于‘科学实验事故’的范畴。因此,我此次前往阿戈尔,更多是学者之间的交流与协作,性质上并非被问责。不必为我的安全担忧。”
卡门没有在阿戈尔的无人机面前质疑这种说法,转而提醒:“博士曾经答应参与收复‘伊比利亚之眼’和重建沿海信号塔。”
克莱门莎:“舰队对这附近的海域进行净空的时候,可以顺便清理灯塔下的海嗣巢穴。”
博士:……这跟把军队怼到别人领土上也差不多了啊喂!
“只是清理‘伊比利亚之眼’的话,等‘罗德岛号’舰炮充能完毕,应该就可以做到,”博士先婉拒克莱门莎的好意,“‘罗德岛号’可以在水下行驶,如果阿戈尔允许,我希望驾驶自己的船前往弥利亚留姆。”
虽然一旦去了阿戈尔城市,再想偷偷跑路就比逃出龙门难多了,但“自驾”机动性始终要更强一些。
等等,为什么我会想到跑路的事情……
“如果您允许阿戈尔对‘罗德岛号’进行扫描的话,它可以停靠在弥利亚留姆穹顶之外的停机坪。”克莱门莎回答,“另外,由于您的船上有攻击型设施,需要接受舰队的监管。请您理解。”
接下来,通过博士的“两头传话”,三方磕磕绊绊地商定了由“罗德岛号”先支援对“伊比利亚之眼”下面海嗣巢穴的清理,同时等待阿戈尔舰队净空弥利亚留姆附近海域;两边完成之后,博士再驾驶自己的座驾前往阿戈尔的计划。
在静谧之后的大海上,阿戈尔和伊比利亚之间,相隔一个博士的非正式接触,就这样提前好几年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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