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广场的喧嚣，在靠近那处阴暗角落时，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陡然安静下来。
我缓步走近，目光落在那个蹲在地上、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佝偻老者身上。老者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纠结，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一双手枯瘦如柴，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一个空荡荡的瓦罐边缘。他气息微弱，与凡人无异，但我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如同深渊寒冰般的死寂波动。
此人，绝不简单。
我在摊位前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老者依旧低着头，仿佛没有察觉到来人，只有那摩挲瓦罐的枯指，节奏没有丝毫变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片刻后，老者才用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缓缓开口，头也不抬：“买消息，还是卖消息？”
“买。”我言简意赅。
“阴风峡，蚀骨幽兰。”老者直接报出，似乎早已洞悉我的来意，“五十灵铢。附赠一条，碧波轩的人，在找你。”
我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五十灵铢的价格远超寻常情报，但后面附赠的那条信息，却让我心中警兆顿生！
碧波轩？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还知道我的存在？
我没有犹豫，取出五十块下品灵铢，放在摊位上。
老者枯瘦的手指一扫，灵铢消失无踪。同时，一枚比之前更加精致的青色玉简无声地滑到我面前。
“玉简里有详细路线和洞府禁制弱点。碧波轩的人，在‘听雨茶楼’甲字三号房等你。”老者说完，再次低下头，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我拿起玉简，神识沉入。里面果然记载了阴风峡古修洞府的详尽信息，包括几条隐秘的进入路径和几处关键禁制的破解之法，远比之前那份粗糙玉简详细得多。这“鬼手”的情报能力，果然名不虚传。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碧波轩。
他们为何找我？是水云深改变了主意？还是……另有所图？
我收起玉简，转身离开阴影角落，心中念头飞转。碧波轩如今势弱，被青霄门打压，找上我这个“毒煞”，目的无非是借刀杀人，或者拉拢抗衡。风险与机遇并存。
略一思忖，我决定前去一会。如今我实力有所恢复，又身处金沙集这等法外之地，即便有诈，也有周旋的余地。或许，能从碧波轩那里，得到一些关于青霄门的最新动向，甚至是……墨老的消息。
我没有直接前往“听雨茶楼”，而是先在复杂的巷道中绕行数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换上一件普通的黑色斗篷，悄然来到位于散修广场边缘、一座看似雅致却暗藏玄机的茶楼。
茶楼门口有修士守卫，气息不弱。我亮出一丝筑基期的气息波动（伪装），守卫便恭敬放行。
按照指引，我来到二楼甲字三号房外。房门紧闭，设有隔音禁制。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名身穿水蓝色长袍、面容儒雅的中年修士正独自品茶，正是曾在碧波轩有过一面之缘的执事——文仲！
看到我进来，文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立刻起身，挥手加固了房间禁制，拱手道：“凌……道友，别来无恙。”
我目光扫过房间，确认并无埋伏后，才沙哑开口：“文执事，费心寻我，有何指教？”
文仲苦笑一声，示意我坐下，为我斟了一杯灵茶，叹道：“凌道友何必明知故问？如今东海局势，道友想必清楚。青霄门势大，咄咄逼人，我碧波轩……举步维艰。”
我并未碰那杯茶，冷冷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文仲神色一正，压低声音：“道友与青霄门之仇，不共戴天。我碧波轩亦深受其害。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水掌门的意思，是希望与道友……合作。”
“合作？”我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如何合作？让我去刺杀柳擎苍？”
“道友说笑了。”文仲连忙摆手，“自然是从长计议。眼下便有一事，或可互利。青霄门与蛟族近日在‘黑雾岛’附近频繁活动，似乎在谋划什么。我宗人手不足，难以深入探查。道友如今身份特殊，行动方便，若能探得虚实，我碧波轩愿以三千灵铢和一瓶‘碧海丹’作为酬谢。”
黑雾岛？我心中一动，那里似乎是通往“万毒老祖”洞府传闻区域的必经之路之一。碧波轩此举，是想借我之手探查青霄门动向，还是另有所图？
三千灵铢和碧海丹（筑基期疗伤丹药）确实诱人，但风险巨大。
“我为何要信你？”我直视文仲。
文仲沉吟片刻，道：“道友可知，青霄门近日颁布了‘血屠令’，悬赏五千灵铢，取你性命？我碧波轩若有害你之心，何必在此与你密谈，直接通报青霄门岂不更简单？”
血屠令？五千灵铢？我眼中寒光一闪。青霄门果然不肯放过我！
见我不语，文仲又道：“此事不急，道友可慢慢考虑。此外，水掌门让我转告道友，若道友应下此事，我碧波轩在金沙集的一些暗线，可暂供道友驱策，助你打探所需消息和资源。”
提供暗线帮助？这倒是我目前急需的。
我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此事，容我考虑三日。三日后再给你答复。”
我需要时间权衡利弊，更需要先去阴风峡取得“蚀骨幽兰”，提升实力。
文仲似乎早有所料，点头道：“理应如此。三日后，还是此地，静候道友佳音。”说罢，取出一枚传讯玉符递给我，“若有决定，可通过此符联系。”
我接过玉符，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走出听雨茶楼，我感受着怀中那枚冰冷的玉符，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碧波轩如同暗中窥伺的螳螂，想利用我这把刀。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想利用碧波轩的资源？
在这危机四伏的金沙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若运用得当，或许能加速我的成长。
当务之急，还是提升实力。阴风峡，必须去一趟了。
我抬头望向金沙集外那灰蒙蒙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才是真正的猎人，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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