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酱园重生记：二十片琉璃瓦，撑起十里酱香
货车碾过早高峰的车辙，引擎声在喧闹市区里穿梭。
九点刚过，李敏手心攥出了汗——前两天下的暴雨，把老酱园屋顶冲开豁口，雨水顺着房梁往下渗，差点泡到墙角的发酵池。要是找不到匹配的朱红琉璃瓦，耽误清池试酿，老职工们的心愿和老主顾的期待都要落空。
“再快点，张师傅！”李敏盯着窗外，语气焦灼，“王老板说就剩二十片存货，别被人截胡了！”
张师傅猛踩油门，方向盘又快又稳：“放心，当年给酱园送粮食，这路我闭着眼都能开！”
九点四十，货车停在建材市场门口。李敏推车门就往王老板店铺冲，衬衫浸汗贴在后背，鬓角碎发粘在脸颊，透着几分狼狈。市场里人声鼎沸，商贩吆喝、货物碰撞、电锯切割的声响缠在一起，空气里混着水泥和木材的味道。
“王老板！瓦还在吗？”李敏冲进店，心里咯噔一下。
“别急！特意给你留着，谁来问都没松口！”王老板攥着仓库钥匙迎上来，脚步轻快，“当年你们酱园的酱油、陈醋，我妈每周都让我打两斤，炖排骨香味飘满胡同，现在你们盘活酱园，我哪能抬价？”
仓库里，二十片朱红琉璃瓦整齐码在防潮垫上，釉面光亮，和之前的批次纹路一致。李敏蹲身检查：指尖抚过无划痕，敲击声清脆无空鼓，彻底松了口气。
“就这二十片，给你现金！”她从帆布包掏出鼓鼓的信封。
“一片十五，二十片三百块！”王老板摆着手，“等酱油酿好，送我两瓶尝尝比啥都强！”
“放心，一定送最好的！”李敏递过信封，“都是刚取的新票子，不多不少正好三百！”
王老板快速点完钱塞进抽屉：“路上小心，别磕着瓦！”
两人小心翼翼搬瓦上车，每片都托住边角，用软布垫好，绳子一圈圈固定到纹丝不动，才关上车厢门。
货车驶出市场，乡间小路一路顺畅。窗外青绿色田野一望无际，稻穗随风摇晃，阳光透过树叶洒下金色光斑。李敏靠在座椅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盘算着铺瓦、清池、试酿的步骤。
十一点半，货车驶回酱园厂。正午太阳灼热刺眼，地面烤得发烫，空气里热气蒸腾。李敏顾不上歇气，跳下车就喊：“瓦来了！”
厂区里早已围了不少人，施工队和老职工们都拿着工具，满脸期待。施工队队长连忙迎上来：“可算等着了！防水层早刷好，铺完瓦晾一天就能清发酵池！”
众人合力卸瓦，李敏逐片检查无破损，才递给屋顶工人。王建国和孙大爷合力把木梯靠在屋檐下，梯脚垫上厚木板踩实；刘桂兰和陈婶在梯下托着瓦，反复叮嘱：“轻点放，别磕釉面，这可是救命的瓦！”
小周牢牢扶着梯子，紧盯攀爬的人；孙大爷仰头指挥：“瓦对齐檐口，留半指排水缝！老厂长说过，铺瓦差一厘，下雨就漏底，发酵池可经不起泡！”
屋顶工人齐声应着，大家分工默契：铺瓦、传递、扶梯、补瑕疵，欢声笑语混着工具碰撞声，在厂区里回荡。
“李姑娘，先垫垫肚子！”刘桂兰从旧布包里掏出热馒头和咸菜，布包是旧衣服改的，针脚细密。李敏咬了一大口，麦香混着咸菜咸香，格外美味。
“大家都歇会儿！”李敏招呼着，孙大爷跳下来，接过馒头笑道：“还是当年食堂的味儿，一晃这么多年没忘！”
大伙围坐石板上吃饭，孙大爷望着屋顶的红瓦感慨：“铺好顶、清完池，两个月就能酿第一批酱油，我联系的老主顾，说多跑几十里路也要买咱们的古法酱油！”
“当年的包装也讲究！”王建国放下馒头，“粗陶瓶、手写宣纸标签，裹着麻纸，我家还留着两个空瓶当摆件呢！”
“老包装必须留！”刘桂兰接话，“我家小孙子就喜欢这老瓶子！”
李敏点头，眼里闪着光：“老味道、老包装都不丢！再加点新花样：低盐酱油适合老人孩子，风味醋能拌菜炖肉，果味醋用本地苹果山楂发酵，蘸料分麻辣、蒜香、原味款。厂区再弄个酿造展示区，摆老酱耙、旧陶缸，挂老照片和配方手抄本，让顾客看酿造过程、听酱园故事！”
大伙连连点头，七嘴八舌出主意：“果味醋就得用本地鲜果！”老职工赵叔自豪地说，“我家有个旧酱耙，木柄磨得发亮，跟着酱园二十多年，拿来摆展示区正好！”
小周立刻接话：“赵叔，我帮你擦干净，画个插画写‘二十年老伙计’！”
孙大爷补充：“展示区整个木牌，写‘百年工艺，古法酿造’，描上红漆更有分量！”
吃过午饭歇了半小时，大家又干劲十足投入工作。屋顶的红瓦整齐铺开，熠熠生辉；发酵池里黑垢清理干净，刘桂兰和陈婶用清水反复冲洗；厂区里旧木料、废砖块被清运，青苔刮除，地面扫得一尘不染，处处透着新生机。
就在这时，清理老仓库的王建国突然跑出来，手里攥着泛黄的牛皮纸本子，脸色着急：“李姑娘，不好了！”
大伙围过去，李敏心里一沉：“怎么了？”
“这是老配方手抄本，”王建国指着一行字，“酿酱油的关键辅料是‘隔年陈曲’，咱们只准备了新曲，这陈曲得放够一年以上，现在去哪儿找啊？”
孙大爷凑过去一看，眉头皱起：“没错！陈曲是酱香的魂，新曲酿出来的酱油寡淡，没那股醇厚味儿！”
“还有一个月就试酿了，哪儿找陈曲去？”刘桂兰急得直跺脚。
大伙瞬间安静，脸上都露愁容。李敏接过手抄本，指尖抚过泛黄纸页，深吸一口气：“别慌！赵叔、孙大爷，你们还记得当年陈曲是从哪儿收的吗？”
赵叔琢磨半天：“好像是城郊老曲坊，不过十几年前就关了吧？”
“不管关没关，我明天就去看看！”李敏眼神坚定，“实在找不到，就用新曲加老工艺试试，总能想出办法！”
孙大爷点点头，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陈曲找不到，第一批酱油味道怕是要打折扣……”
不知是谁先哼起《咱们工人有力量》，越来越多人加入，雄浑歌声混着施工声，织成一曲满是希望又带着焦灼的乐章。
李敏攥着老配方，望着焕然一新的酱园，心里笃定：众人齐心，没有跨不过的坎。可指尖触到“隔年陈曲”四个字，她又犯愁：老曲坊还在吗？就算找到有存货吗？没有陈曲，老配方能酿出当年的地道风味吗？
这老酱园承载着太多回忆与期盼，她一定要让它重拾辉煌。只是试酿在即，陈曲难题横在眼前，老主顾会不会买账？新产品能不能被年轻人接受？
李敏抬头望着屋顶的红瓦，又看向干净的发酵池，心里清楚：老酱园的重生之路，才刚迈过第一步，真正的挑战，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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