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对于关外的靠山屯来说,过年最大的响动,或许就是哪家淘小子偷摸点燃了一个小鞭炮,以及家家户户剁酸菜、砍骨头准备年夜饭的动静。尽管物资匮乏,但年还是要过的,这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仪式感,是对抗漫长苦寒和艰难生活的一丝亮色,一种期盼。
丁秋红原本以为,这个远离父母、身处冰天雪地的年关,自己一定会格外想家,会像刚来时那样,偷偷躲起来哭鼻子。年三十那天早上,她醒来时,心里确实沉甸甸的,望着窗棂上冻出的冰花,思绪早已飞回了北京的胡同,想着父母此刻在做什么,年夜饭桌上会不会给她摆一副碗筷……
然而,这种伤感的情绪,很快就被另一种温暖所冲淡和取代。
中午,她和林墨被老校长和老伴几乎是“押”着去了他们家。小小的土屋里,炉火烧得旺旺的,锅里翻滚着肥瘦相间的猪肉和酸菜,浓郁的香气几乎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校长老伴和丁秋红一起,麻利地揉面、擀皮、包饺子。老校长和林墨则在一旁打着下手,说着屯子里的闲话。
当热腾腾、白胖胖的酸菜馅饺子端上炕桌,蘸着蒜酱和醋吃进嘴里那一刻,一种奇异的、类似于“家”的温暖感觉,包裹了丁秋红。听着校长叔爽朗的笑声,看着婶子不停给他们夹饺子时慈祥的眼神,再看看身边虽然沉默但眼神平和的林墨……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日子,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了。那种被接纳、被关怀的暖意,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思乡的酸楚。
另一边,知青点的仓房里,也进行着一场名义上的“团圆饭”。
在队长的默许和林墨隐晦的提醒下,熊哥还是出面,邀请了孙志海和王娟一起过年。毕竟名义上还是“一个团队”,大过年的,总不能真让他们俩冷锅冷灶地孤零零守着。
这顿饺子,是熊哥、张建军、李卫红三人出的面和馅(孙志海和王娟的口粮已被分开),在王娟略显局促和主动的忙碌下煮出来的。
饺子味道其实不错,但饭桌上的气氛却始终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尴尬。大家默默地吃着,很少交谈。熊哥偶尔硬找几句话茬,比如“这酸菜是老乡送的,挺酸”、“肉馅剁得还行哈”,得到的也只是孙志海和王娟小心翼翼的、近乎讨好的附和:“嗯嗯,是,真香”、“麻烦你们了”。
过去的龃龉和伤害,就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五个人之间。信任一旦破碎,很难真正复原。表面的和平下,是疏远和戒备。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只是为了完成“一起过年”这个形式,尽快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王娟默默地吃着饺子,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学校的方向。她知道,此刻的丁秋红,肯定在校长家那个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吃着更油润的饺子,享受着长辈的关爱,还有……林墨不动声色的照顾。
一种强烈的、酸涩的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丁秋红就能过得那么舒坦?吃喝不愁,听说他们那屋烧得暖和极了,都能孵小鸡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用像他们一样天天去地里刨食,累死累活还吃不饱。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那么有本事、能护着她的林墨宠着!林墨能打狼,能搞来柴火,连队长和老校长都高看他一眼……
再看看自己,和孙志海窝在这冰冷的仓房里,吃着这没滋没味的“施舍”饺子,受着同伴的冷眼,前途一片灰暗。
一个危险的、此前从未如此清晰过的念头,如同毒蛇出洞,猛地钻进了王娟的脑海:
如果……如果我能把林墨从丁秋红手里抢过来呢?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兴奋。
论模样,自己不比丁秋红差;论心眼,自己可比那个单纯得像张白纸的丁秋红活络多了!以前是自己蠢,只想着占点小便宜,却把路走绝了。要是能把林墨拿下,那现在丁秋红享受的一切,不就都是我的了?温暖、食物、尊重、甚至是……回城以后的可能……林墨那么有本事,将来肯定有出路!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开始疯狂滋长。她偷偷打量着桌上其他几人,熊哥的粗豪,张建军的木讷,孙志海的自私和现在的窝囊……越发觉得只有林墨才是最好的选择,是她摆脱目前困境的唯一捷径。
这顿尴尬的年夜饭,在王娟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盘算中结束了。她开始暗暗观察林墨的动向,琢磨着他的喜好,寻找着一切可能接近他的机会。一个全新的、充满心机的目标,在她心中确立起来。
这个年,对于靠山屯的某些人来说,注定了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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