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终于如愿以偿地站上了靠山屯小学的讲台,虽然只是临时代课——因为林墨的右手伤得不轻,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十天半拉月根本捏不住细细的粉笔头。
这个机会,对王娟而言,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几十双清澈(甚至有些懵懂)的眼睛望着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的权力感和优越感油然而生。粉笔灰似乎都带着知识的芬芳,比田里的粪土味儿不知好闻多少倍。
她的小心思立刻如同解冻的冰河下的暗流,开始汹涌澎湃地活动起来:
“哼,丁秋红算什么?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要是好好表现,把我知道的都教给孩子们,表现得比林墨还有耐心、还有方法,让孩子们都喜欢我,让校长和村里人都看到我的能力……到时候,校长会不会就觉得我比林墨更合适教书?说不定就能把我正式留下,然后把那个只会蛮干的林墨给‘下放’回大田里去干活!对!完全有可能!”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会拼命给自己的臆想寻找合理性,甚至把虚幻的期望当成即将发生的现实。王娟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长期留在学校、摆脱繁重农活的光明未来,连带着看下面流着鼻涕的娃娃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第一天的课教下来(其实也就是带着孩子们复习拼音、学几个生字),她非但没觉得累,反而更加爱上了学校这个环境。这里干净、体面、受人尊敬,关键是——不用风吹日晒,不用沾泥带土!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跑出教室,王娟心里甚至冒出一个更“大胆”的念头:“要不……我晚上也不回那个冰冷的知青点了?就跟丁秋红说,为了方便备课、互相照顾,我也搬来学校住吧!就和她挤挤,两个人还能拉拉话,不仅能名正言顺地蹭校长叔家那油水足的饭菜,还能把自己的口粮定量省下来!”
这个念头让她兴奋不已,觉得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天才想法。她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跟丁秋红开口,怎么“自然”地融入到校长家的饭桌上去。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当头一棒。
下午放学没多久,老校长陈启明就一如往常地,推开办公室的门,目光直接略过了正在假装认真整理教案、实则竖起耳朵等待邀请的王娟,落在了正在帮忙打扫卫生的丁秋红和靠在门口活动左手的林墨身上,语气再自然不过地说:
“小丁,小林,走了,回家吃饭了,你婶子今天能坐起来喝点粥了,还念叨你们呢。”
他的语气亲切而熟稔,仿佛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完,他像是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这才转过头,对王娟只是非常客气、也非常疏离地点了下头,随口说了一句:“王知青,今天辛苦你了。放学了,你也早点回知青点休息吧。”
然后,就带着丁秋红和林墨,转身走了。
没有邀请,甚至连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点”的客套话都没有!
王娟脸上那点期待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头凉到脚。她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人的背影有说有笑地消失在暮色里,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渐渐变得冷清昏暗的教室里。
巨大的失落和尴尬席卷了她。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小算计,在别人眼里可能根本什么都不是。自己这个“代课老师”,在校长心里,依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只是一个临时顶缺的工具人而已。
刚才所有的美好幻想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轻视、被忽略的屈辱感和愤懑。
“凭什么……”她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攥住了教案本,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里。
刚刚爱上学校的那点温暖感觉,顷刻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比知青点仓房更加冰冷的现实和无尽的算计落空后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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