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团聚时光里,温暖中总是掺着几分酸楚。丁家父母望着大女儿秋红——气色红润,眼神明亮有光,小女儿秋兰非但没瘦,反而脸蛋圆润、胳膊也肉乎乎的,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可老两口自己,却实实在在瘦了一大圈,脸上写满了劳改生活的风霜,眼角额间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刘干事虽尽力安排他们住进单独的宿舍,已是格外照顾,可终究改变不了他们是来劳改的现实。不同于那些重犯,他们虽不受严酷看管,但日常劳动一点也躲不掉。两个大半辈子埋头书本的知识分子,哪经历过这样日晒雨淋、抢镐挥锹的苦力?几个月下来,人眼见着消瘦下去,手心也磨出了一层又一层与他们身份极不相称的硬茧。
更现实的是,劳改农场也是个小社会,明争暗斗并不少见。这几天,负责派工的小组长明显针对他们:明明是播种季节,却故意安排丁父去扛重达百斤的粮包,还专挑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丁母眼睛本就不好,却被派去菜地间苗,还被要求蹲着一棵一棵地检查,稍有不齐就被骂“臭老九摆架子”,逼得她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两人被折腾得够呛,却也只能默默忍受。
当丁秋红拿出麦乳精、红糖这些稀罕东西时,丁母先是一愣,随即心疼地埋怨:“这都是死贵的东西,花这钱干啥?我们这儿啥也不缺。”丁秋红脸上泛起红晕,羞赧地低声说:“都是……小林准备的。”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母亲所有的好奇。娘俩挨着炕沿坐下,压低声音热切地聊起来,话题自然离不开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年轻人。从怎么安顿姐妹俩生活,到打猎改善伙食、赚钱贴补家用,再到这回一路有惊无险赶来农场……丁秋红越说,母亲眼里的光亮就越明显。
——没有这个小林,自己的女儿。自己这个家还指不定是啥样呢。
另一间屋里,丁父与林墨的对话则更显沉稳。听着林墨清晰有条理地说着他如何在靠山屯打猎、手头富裕、那辆三个轱辘的摩托车就是自己的,丁父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一点点舒展开。他最深的忧虑——女儿能否在那苦寒之地安稳生活——终于有了最踏实的回应。他望向这个沉稳可靠的年轻人,目光里满是赞许与感激。
两天的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刻。刘干事受场长委托,特地前来送行。摩托车的挎斗里,多了一只沉甸甸的木箱——里头是整五百发黄澄澄的五六半自动步枪子弹。在这边境农场,这类物资储备充足,这份礼既实在又分量十足。此外,刘干事还塞给林墨一沓盖着红章的油票,整整两百升汽油。这油票是计划供应时期的硬通货,凭票即可到国营的供销社、加油站加油、买油,无需额外付钱,在当时无疑是份厚礼。
场长本人没来得及露面——他正带着分装好的狼肉,赶去向上级汇报抓捕逃犯的经过。但这些谢礼,都是他特意嘱咐刘干事一定要办妥的。
“林老弟,以后常来!咱们这就算交上朋友了!”刘干事用力握着林墨的手说道,又把一条烟丢给林墨:单位发的,我不抽,你拿上。
摩托车“突突”地响起,载着满车的馈赠和丁家父母久久不愿收回的目光,缓缓驶离了农场。就在车轮即将碾过农场大门那道线时,小秋兰突然兴奋地叫起来:“狗狗!我们的狗狗!”
只见刘干事快步从后面追上来,怀里小心地捧着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狗崽。小家伙一身黑毛,只在胸口和四爪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棕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新世界。
“差点忘了这宝贝!”刘干事笑着将狗崽递给挎斗里的秋兰,“它娘是咱场里最凶的狼狗,它爹听说是公安局退下来的功勋老警犬。这一窝崽里就数它最壮实,场长特批了,送给小丫头当个玩伴,也算咱农场一份心意!”
秋兰紧紧地把小狗搂在怀里,小脸贴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丁秋红看着妹妹,又看看一旁微笑的林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摩托车驶出农场管辖范围,丁秋红却发现林墨并没有顺原路返回靠山屯,而是拐上了另一条更为宽阔的土路。
“咱们这是去哪?”丁秋红疑惑地问。
“反正都出来了,绕个道,去黑河转一圈。”林墨手握车把,目视前方,嘴角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笑意,“黑河好歹是地区,东西总比咱们公社供销社齐全。”
一个多小时后,黑河街市的喧闹声传入耳中。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但街道两旁排列着百货商店、土产门市部、农具店,人来人往,已然是荒原上难得的热闹景象。林墨目标明确,直奔卖渔具的柜台,利落地买了一张粘网一张撒网,还有一个结实的长杆鱼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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