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教学楼高大的玻璃窗,在走廊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汐月抱着作业本从老师办公室回来,远远就看到顾溟独自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楼下操场出神。
他微微侧着头,午后的阳光恰好照亮他半边脸颊,也清晰地照见了他眼睑下那抹不易察觉的、淡淡的青灰色阴影。
这已经不是汐月第一次注意到了。
最近这段时间,顾溟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他比以前更加沉默,时常像这样陷入长时间的走神,叫他要好几声才会有反应。那双原本只是有些内向躲闪的眼睛,如今深处似乎藏着极重的疲惫,偶尔还会下意识地眯起来,或是微微避开过于强烈的直射光线,仿佛得了畏光症一般。
他的脸色也总是缺乏血色,给人一种消耗过度的虚弱感。
汐月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担忧一天天堆积起来。
这绝不仅仅是“没睡好”或者“学习压力大”能解释的。
她想起之前那些关于旧仓库的恐怖传闻,想起顾溟那时不自然的反应,一个更坏的猜测在她心里萌芽,是不是那些欺负他的人又找麻烦了?还是他家里出了什么难以承受的大事?
午休铃声响起,学生们喧闹着涌向食堂和小卖部。
汐月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女伴们一起去吃饭,而是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依旧望着窗外出神的顾溟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校服袖子。
“顾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天台吃午饭吧?我带了妈妈做的三明治,有你喜欢的口味。”
顾溟回过神,看到是汐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避开她过于清澈关切的目光,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教学楼的顶层天台平时很少人来,视野开阔,秋风带着凉意拂过。
两人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
汐月从精致的便当袋里拿出两个用油纸包好的三明治,递了一个给顾溟,又拿出一盒洗好的草莓。
沉默地吃了几口,汐月放下手中的食物,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顾溟的侧脸:“顾溟,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很难的事了?”
顾溟咀嚼的动作顿住了,喉咙有些发干。
“我感觉得到,你很不开心,也很累。”汐月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刺痛他,“黑眼圈都出来了……是家里……还是……?”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是不是张浩他们……又找你麻烦了?如果是,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可以告诉老师,或者……”
“不是!”顾溟猛地打断她,声音有些急促,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立刻放缓了语气,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是他们……跟别人没关系。”
他内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煎熬。汐月的担忧和关怀像温暖的水流,让他几乎要沉溺其中,恨不得将所有的恐惧、秘密和盘托出,卸下这沉重的负担。
但那恐怖的景象,扭曲的阴影、被吞噬的亲人、冰冷的面具、还有胡尚锋关于“蚀化”和“世界真相”的警告,像一堵冰冷的铁墙,死死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绝不能……绝不能把她也拖进这个绝望的旋涡里。
“真的……没事。”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谎言,“就是……最近晚上自己在看一些东西,睡得比较晚。”
“看东西?”汐月疑惑地歪着头,“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连觉都不睡了?”她记得顾溟以前是喜欢看些科幻小说和科普读物,但也不至于如此。
顾溟的脑子飞快转动,捕捉着之前零散的印象:“是……是一些编程和物理方面的东西。很深奥的那种,弦理论什么的……还有量子计算……”他把自己偶尔翻看科普杂志记住的几个名词都搬了出来,试图让谎言听起来更可信,“自己琢磨,有点耗神,所以……可能看起来有点没精神。光线太强的时候,眼睛也会有点不舒服。”他勉强补充了一句,试图解释自己有些畏光的细微表现。
汐月静静地听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直看着他,里面充满了担忧,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将信将疑。
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顾溟的变化绝不仅仅是熬夜看书那么简单。
但他的态度如此回避,她也不忍心再逼问下去。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选择相信他,或者说,选择尊重他不愿意说的部分。
她从便当袋最下面,拿出一个单独包装的、做成小兔子形状的奶黄包,塞到顾溟手里,语气重新变得柔软而温暖:“不管学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呀……身体垮了,就什么都学不进去了。”
她顿了顿,脸颊微微泛红,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如果……如果真的太累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哦。虽然可能没什么用啦……”
看着她纯净的笑容和毫无保留的信任,顾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充满了滚烫的暖流,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更沉重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接过那个还带着一点温度的小兔子奶黄包,指尖微微颤抖。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真的……谢谢你,汐月。”
他在心里对着这个笑容明媚、对他毫无防备的女孩,发下重誓,无论未来要面对多么恐怖的黑暗,无论自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一定要守护好她身边的这片阳光。
世界的阴暗与疯狂,由他来阻挡。
…………
与此同时,在市图书馆的阅览区内,姜砚知合上了一本关于本地城市历史的书籍,似乎一无所获。
她并没有停留,而是转而采用更接地气的方式。
下午放学时分,她出现在学校侧门附近,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录音笔,脸上挂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巧妙地“偶遇”了两位正在打扫卫生的学校清洁工阿姨。
“阿姨您好,打扰一下,我是泞城日报的实习记者。”她亮出一个证件夹。“想做个关于老校区设施安全情况的随机采访,请问方便吗?”她语气礼貌又带着点学生气的恳切。
阿姨们看她模样周正,态度又好,便打开了话匣子,抱怨了一些诸如教学楼漏水、厕所堵塞之类的问题。
姜砚知耐心听着,适时地将话题引向那些较旧的建筑:“我听说学校有些老仓库、旧平房一直闲置着?会不会也存在安全隐患啊?比如线路老化什么的?”
一位胖乎乎的阿姨想了想,说:“哎哟,那些老房子,学校估计早忘了哟。不过你说起这个……”她压低了点声音,“就实验楼后面那个破仓库,老王前几天还跟我们说,好像听到里面有怪声,让我们打扫的时候注意点。我们还笑他胆子小。”
姜砚知立刻追问:“怪声?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谁知道呢,估计是野猫吧。”阿姨不以为意,但随即又想起什么,“不过说起来也挺怪,就那仓库门口那个垃圾箱,最近几次去清理,里面老是有些黑乎乎的碎渣子,像是……嗯……塑料烧焦了的那种味道,一小撮一小撮的,也不知道哪个学生乱丢垃圾。”
烧焦的塑料碎屑?
姜砚知默默记下了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这与她之前捕获的异常能量读数似乎存在某种模糊的关联。
她笑着感谢了两位阿姨,送上了准备好的洗发水作为“采访小礼物”。
…………
天台上,风渐渐大了些,吹乱了汐月的发丝。
顾溟看着她微微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将她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耳廓,两人都微微一愣。
顾溟收回手,心跳有些快 汐月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有点冷了,我们下去吧。”汐月小声说,开始收拾东西。
“嗯。”顾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抱了抱汐月。
这是一个克制而温暖的拥抱,短暂却充满了无声的情感。
在这个拥抱里,顾溟汲取到了一份短暂的、珍贵的慰藉,仿佛驱散了些许盘踞在心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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