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
刺史府的书房内,炭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老刺史陶谦眉宇间的愁云和身上的寒意。
他白发萧疏,身形佝偻,裹着厚厚的裘袍,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捧着那份檄文,浑浊的老眼逐字逐句地读着。
读罢,良久,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气息带着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唉……董卓欺天罔地,废立天子,秽乱宫闱,屠戮大臣……实在可恨之极,人神共愤,讨伐之,确是天理昭彰……”
陶谦的声音苍老而疲惫,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可我徐州……新遭黄巾蹂躏,元气大伤……北有泰山群寇臧霸、孙观等,桀骜难驯,南有江淮水匪时来骚扰……这兵,如何出得?这粮,如何凑得?”
沛相陈珪,陶谦倚重的谋臣,须发也已花白,但精神矍铄,他上前一步,拱手劝道:“
使君明鉴。曹操虽行险举,然矫诏已成事实,且天下响应者众,已成燎原之势。
徐州乃大汉重镇,使君身为州牧,若在此等大义之事上置身事外,袖手旁观,恐遭天下非议,令徐州士民离心啊”
陶谦布满皱纹的脸上挣扎之色更浓,他疲惫地摆摆手:“唉……罢了,汉瑜所言有理。传令曹豹率五千丹阳精兵为先锋。
另在各郡县再征兵一万备齐三月粮草,随我前往酸枣,与那曹孟德会和”
他下达了命令后随即又想起什么,恳切看向陈珪
“只是……徐州北境,泰山郡那几股势力,尤其是臧霸、昌豨、孙观等人,拥兵自重,形同割据。
还需汉瑜你多多费心,替我看顾周全,莫要后方生乱……”
“使君放心,珪必竭尽全力,保徐州北境无虞。”
陈珪肃然应诺。
幽州北平太守府。
议事厅内炭火熊熊,却弥漫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
公孙瓒一身银亮的鱼鳞甲未卸,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将檄文随手递给侍立身旁的从弟公孙越:“你看看。”
公孙越接过竹简,仔细阅读,神色越来越凝重。
读罢,他肃然抱拳道:“兄长,董卓倒行逆施,废立天子,残暴不仁,人神共愤。
讨伐此獠,乃天下大义所在。兄长身为北平太守,手握雄兵,威震塞外,理当响应此檄,提兵南下,共襄义举。”
“哼。”
公孙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英俊却带着几分阴鸷的脸上满是不屑,
“大义?说的好听。袁绍那庶子,此刻怕不是已经在点兵点将,眼巴巴地赶着去酸枣,争抢那盟主之位了。
我公孙瓒若出兵,岂不是成了给他袁本初摇旗呐喊、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为他火中取栗?休想。”
长史关靖闻言抚须道
:“公孙将军此言,未免失之偏颇。讨伐国贼,乃是为天下除害,为汉室尽忠,岂能因个人好恶而废大义?
将军若因与袁本初私怨而按兵不动,坐视国贼肆虐,恐非英雄所为,亦会令天下志士寒心。”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在理。
“士起先生说的是。”
大将严纲霍然起身,他身材魁梧,声若洪钟,脸上带着白马义从特有的骄傲与狂热,
“主公,大义当前,何必计较那袁绍小人。我等白马义从,来去如风,手中长枪所向,胡虏丧胆。
若是那袁绍真敢拿我们当垫脚石,当马前卒驱使……”
严纲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光映照着他杀气腾腾的脸,
“且问问我麾下三千白马儿郎手中的长枪答不答应。定叫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北疆雄狮,天下英雄。”
他身后的几名白马亲卫也按刀挺胸,眼中闪烁着嗜战的光芒。
公孙瓒的目光缓缓扫过神情热切的公孙越、目光恳切的关靖、战意沸腾的严纲,以及他身后那些如同标枪般挺立、眼神狂热的白马义从精锐。
他仰天大笑,笑声在厅堂内回荡,充满了睥睨天下的傲气:
“哈哈哈,好,说得好。我公孙瓒行事,何须看那袁本初的脸色?”
他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冰冷的锋芒和一丝精明的算计:
“传我将令,集结精锐步卒两万,另点齐我三千白马义从。随本将军南下酸枣。让关东那些坐井观天的诸侯们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天下骁锐。”
……
荆州州牧府,书房内静谧异常,熏炉中飘散着淡雅的檀香。
刘表端坐案后,一身宽大的儒袍,面容清癯,气质儒雅温和。
他将那份来自陈留的檄文轻轻放在光滑如镜的紫檀木案上,不发一语。
谋士蒯越上前一步,拱手道,声音清晰而冷静:
“景升公,荆州新定未久,百业待兴,人心初附。
荆南宗贼虽已平定,然其残部隐匿山林,犹有反复之虞。此乃内忧。
而外患,长沙太守孙坚,虎踞江东,其人性如烈火,野心勃勃,又新近依附袁术,对我荆州富庶之地,垂涎三尺,其兵锋已屡次侵扰江夏。
此诚不可不防之劲敌,当此内外交困之际,实在不宜劳师远征,耗费钱粮于千里之外啊。讨董虽为大义,然保境安民,护佑一方黎庶,方是州牧首要之责。请明公三思。”
弟弟蒯良也立刻附和,语气恳切:
“兄长所言,句句肺腑。主公,荆州乃四战之地,根基未稳,实不宜卷入中原混战漩涡。
当务之急,是修养生息,巩固根本,观天下之变,徐图后计,方为上策。”
刘表温和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案上的檄文,缓缓道
“异度、子柔所言,老成谋国,甚合我心。”
他拿起一支紫毫笔,蘸了蘸墨,在一方素帛上从容书写,字迹雍容大气:
“回复曹孟德:荆州新遭宗贼之乱,元气大伤,南疆蛮族复又蠢蠢欲动,边衅频生。
本牧心系国难,然力有不逮,实难分兵北上,共襄义举。然讨贼之心,天日可鉴。
特备薄礼一份,以资军需,聊表寸心。望孟德与诸公戮力同心,早靖国难。”
写罢,他轻轻吹干墨迹,将素帛递给蒯越。
……
洛阳城,相国府邸。
李儒裹着一件厚重的黑色貂裘,脚步匆匆,手中紧紧攥着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紧急军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凝重苍白。
他顾不得通传,径直推开内堂沉重的朱漆大门。
内堂灯火通明,暖意融融,却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脂粉香。
董卓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大半张镶金嵌玉的坐榻,他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正搂着两名仅着轻纱、瑟瑟发抖的美姬肆意调笑,肥厚的手掌在她们身上游走。
见李儒未经通报便闯进来,董卓被打扰了兴致,极其不耐烦地挥手斥退美姬:“慌慌张张,何事?”
李儒顾不上行礼,疾步上前,将那份军报展开,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
“大事不好。曹操……曹操在陈留矫诏起兵,号令天下讨伐相国,檄文已传遍关东。
目前响应者,已有十余路诸侯。渤海袁绍、南阳袁术、徐州陶谦、北海孔融、北平公孙瓒……皆在其列,其势已成燎原。”
“什么?”
董卓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屁股,猛地从坐榻上弹了起来。
他虬髯怒张,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脸上的横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跳动,脸色由涨红迅速转为骇人的铁青。
“曹阿瞒”
他一把夺过李儒手中的军报檄文,粗鲁地展开,铜铃巨眼飞快地扫过上面罗列的“十大罪状”,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进他的眼睛。
“阉狗遗丑,当初在洛阳,就该把你剁碎了喂狗,悔不听文优之言。”
他狂怒地将竹简狠狠摔在地上,犹不解恨,抬起穿着厚重皮靴的大脚,如同狂暴的犀牛,对着地上的竹简疯狂践踏。
坚韧的竹片在他脚下发出“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相国息怒,相国息怒。”
李儒冷静的声音穿透了董卓的咆哮,他并未被这狂暴吓倒,反而上前一步,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关东鼠辈虽众,然各怀鬼胎,貌合神离,袁绍欲夺盟主,袁术忌妒袁绍,陶谦老迈,孔融书生,公孙瓒骄狂……
彼等名为联军,实则一盘散沙,互相提防,甚至彼此倾轧,此其一。”
他目光如毒蛇般冰冷,继续分析:
“其二,虎牢关。此乃天赐雄关。扼守洛阳东大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势险峻,城高池深。
其三,人中吕布。奉先将军勇冠三军,天下无双。其麾下并州狼骑,骁勇善战。
相国只需坐镇中枢,命奉先将军亲率精锐,据守虎牢。以雄关之险,奉先之勇,挫其前锋,耗其锐气。
待其师老兵疲,内讧自生……彼时……”
李儒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十八路诸侯?不过是插标卖首,排着队来送命的乌合之众罢了。其头颅,正好垒砌相国的京观,震慑天下。”
董卓喘着粗气,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咆哮道:“传本相国令。立刻,马上。调西凉铁骑入京。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所有能打的,都给老子调回来。这群不知死活的杂鱼。
本相要亲自带领西凉儿郎,把他们一个个碾碎,把他们的骨头一寸寸敲断。
把他们的头颅堆在洛阳城外,让天下人看看,反抗本相的下场。”
狂怒的吼声在奢华的相府内堂回荡,带着血腥的杀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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