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里面两个正在磨刀、捆绑黑猪的仆人闻声惊愕回头。
迎接他们的是曹操手中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利剑。
剑光如匹练般闪过,伴随着两声短促凄厉的惨叫,鲜血瞬间喷溅在土墙和灶台上。
曹操如同闯入羊圈的饿狼,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他冲出厨房,在月光下的院子里见人就砍。
剑锋所过之处,人影仆倒,惨叫连连。
整个小院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混乱中,曹操冲到一个角落,只见一个年轻妇人惊恐地蜷缩在那里,怀中紧紧护着一个吓得连哭都忘了的小孩,妇人脚边,一只被惊扰的老母鸡正咯咯叫着扑腾。
妇人看到如同血人般的曹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啊,杀人了。”
清冷的月光斜斜洒下,恰好照亮了曹操的半边脸。
那半边脸上,粘稠温热的鲜血正顺着脸颊缓缓淌下,勾勒出狰狞的线条。
而另外半边脸,则完全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之中。
这半明半暗、半人半鬼的可怖形象,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魔。
曹操的动作停顿了。
他看着妇人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
但这丝挣扎转瞬即逝,被一种更深的、野兽般的恐惧和狠戾所取代。
他心一横,牙关紧咬,手中的剑没有任何犹豫地刺了出去。
又是两声戛然而止的悲鸣。
当陈宫跌跌撞撞地冲进厨房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肝胆俱裂。
炉灶上,一大锅水正烧得滚沸,冒着腾腾白气。
一头肥壮的黑猪被粗绳捆得结结实实,四蹄朝天,躺在地上发出惊恐的哼唧声。
磨刀石上,还放着那把刚磨了一半、闪着寒光的杀猪刀。
一切都明白了。
“啊?这?这。”
陈宫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恸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痛不欲生的悲号:
“哎呀,老伯他是吩咐家人杀猪,是要款待你我呀,天哪,我们…我们误杀好人矣。。”
他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巨大的负罪感几乎将他淹没。
曹操站在厨房门口,脸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当他在院角看到妇人手中那只活生生的老母鸡时,他就已经明白了。
杀错了。
但那时,恐惧和一种“开弓没有回头箭”的疯狂念头占据了上风。
他怕妇孺的哭喊引来麻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光灭口,以绝后患。
此刻,面对陈宫的痛哭和厨房里活生生的证据,他心中也涌起巨大的窒息感和悲痛,但很快就被一种冰冷的“现实”感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冷酷而镇定,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事已至此,杀也杀了,悔之晚矣。此地不可久留,你我速速离开。”
“唉……”
陈宫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巨大的痛苦和茫然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事已至此,除了逃离这血腥之地,似乎别无他法。
若是来日有机会,一定补偿这份愧疚和恩情。
两人如同丧家之犬,连身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拭,便翻身上马,朝着陈留方向,在惨淡的月光下亡命般狂奔而去。
冰冷的夜风如刀割面,却吹不散心头的血腥和寒意。
约莫狂奔了半刻钟,前方蜿蜒的小路上,忽然出现了一点移动的微弱火光。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清了那是吕伯奢。
他正兴高采烈地骑在一头慢悠悠的毛驴上,一手举着火把照亮前路,一手扶着背上那个沉甸甸、散发着酒香的酒葫芦。
火光映照着他满是期待和喜悦的脸庞,显然是为了能招待故人之子而满心欢喜。
“老伯他果然是沽酒去了。”
陈宫勒住马缰,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对身旁的曹操喊道。
借着火把的光亮,能看到他眼中布满了通红的血丝,脸上泪痕纵横交错,显然在马上狂奔时也一直在无声地流泪。
曹操没有回应,只是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阴影里,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
他不敢去看吕伯奢那张充满善意的脸,更怕对方借着火光看清自己衣袍上大片大片尚未干涸、在暗夜中呈现深褐色的血迹。
此刻月光被薄云遮掩,光线昏暗,成了他唯一的遮掩。
“贤侄?”
吕伯奢也看到了他们,惊讶地勒住毛驴,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你们…你们这是何故离去啊?为何不在庄上安歇?”
他举着火把,试图看清两人的脸。
“噢。”
曹操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心虚,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说话底气全无,
“背罪亡命之人,不敢在一地久留,恐…恐连累老伯……”
说完便策马从吕伯奢身边绕了过去。
“贤侄,且慢,且慢走啊。”
吕伯奢急了,在毛驴上直起身子,高声呼唤道。
“我已吩咐家人宰杀肥猪,准备好好款待二位,庄中已备好热汤暖榻,贤侄与使君就在小庄安住一夜又何妨啊?”
他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或是哪里产生了误会,语气充满了挽留的急切和真诚。
曹操充耳不闻,只想尽快逃离这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他狠狠一夹马腹,就想加速冲过去。
“请速速回转,请速速转来呀,回来呀。”
吕伯奢的呼喊声在寂静的旷野中回荡,充满了不解和焦虑。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曹操突然猛地勒紧了缰绳。
奔跑的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竟调转马头,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吕伯奢骑了过来。
陈宫愣住了,勒马停在原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惊疑不定地看着曹操的背影:
“孟德?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曹操策马来到吕伯奢面前,毛驴不安地动了动。
借着吕伯奢手中火把跳动的光芒,老人终于看清了曹操胸前、袖口上那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贤侄,你…你身上这是……”
吕伯奢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指着曹操身上的血迹,手指都在颤抖。
这一刻,两个被后世称为天下智谋之士的人,曹操与陈宫。
竟然因为巨大的慌乱、负罪感和即将暴露的恐惧,思维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他们完全忘记了此刻最合理的应对方式:将这场惨剧嫁祸给董卓。
只需急声说:“老伯快走,董卓追兵刚至,血洗了庄子,我等拼死杀出报信。”
一个善意的谎言,不仅能保全吕伯奢的性命,更能将罪责推给真正的国贼。
即使选择中策,一言不发,拔马狂奔,吕伯奢一个老人,根本无法立刻召集人手追赶。
成皋(今郑州荥阳)到陈留(今开封)不过百余里,顺着渠水疾驰,半日便可进入陈留地界,脱离险境。
然而,在极度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永绝后患”的黑暗心理驱使下,曹操选择了最残忍、最不可饶恕的下下之策。
他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抬起手,指向吕伯奢的身后黑暗处:
“老伯,你看身后来者何人呐?”
忠厚老实的吕伯奢对曹操毫无防备,闻言不疑有他,完全信任地转过头,朝着身后茫茫的黑暗望去。
就在他转头的刹那。
曹操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的狠绝取代。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一道冰冷的寒光在火把映照下划破黑暗。
“噗嗤”
利刃精准而狠辣地刺入了毫无防备的吕伯奢的后心。
“呃……”
吕伯奢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一震。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头,那双充满惊愕、茫然、难以置信和巨大痛苦的眼睛,
死死地盯住了曹操那张在月光和残留火光映照下、如同恶鬼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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