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待侍者斟满第二杯,再次举起:
“这第二杯酒,是浩私人之谢。想当年,浩初至平原,人微言轻,寸功未立之时,陈公不以浩卑鄙,赠我锁子内甲,助我平安。
此等厚恩,浩一直铭记于心。今日借此薄酒,聊表谢意!”
说完,又是仰头饮尽。
陈纪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他记得这件事,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的小投资,但江浩如今地位不同往日,却能当众提及并感恩,这说明此子重情义,念旧好。
这种品质,在官场中尤为难得。
别看陈家是天下世家,但潮涨潮落,沧海桑田,善缘这东西,自然多多益善。
他呵呵一笑,也将杯中酒饮尽,道:“惟清太过谦了。老夫当年便看出你非池中之物,区区甲胄,但凡能遮挡些许暗箭,便是物有所值,亦是老夫之幸也!”
这话既是肯定江浩,也暗示了自己识人的眼光。
接着,江浩端起了第三杯酒,目光扫过在场的平原郡官员,最后落在陈纪和陈群脸上,语气变得更加诚恳:
“陈公,长文贤弟,以及在座诸位平原的父母官。这第三杯酒,请容浩替随我而来的那一千平原籍的士卒,敬谢诸位!”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
“这些儿郎,追随玄德公与我转战南北,不畏生死,皆为忠勇之士。他们身在军旅,最挂念的,便是留在家乡的父母妻儿。
幸得陈公与长文贤弟治理有方,平原郡境内安宁,他们的家小得以平安无恙,使我等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此乃莫大之恩情!
浩在此,代将士们,谢过陈公、长文贤弟及诸位守护桑梓、庇佑军属之大德!”
言毕,第三次满饮此杯。
这番话一出,宴席上安静了片刻。
陈群似乎还有些懵懂,但陈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这杯酒,既是感谢,也是一个正式的告知和请求。
喝下这杯酒,就意味着平原郡官方默许甚至支持这些平原籍士兵的家属,随江浩迁往乐安郡。
陈纪心中迅速权衡:平原郡地处四战之地,未来袁绍公孙瓒等人在此争锋,难保太平。乐安郡虽偏安一隅,但眼下在刘备治下,似乎更安稳些。
这些军属迁走,短期内或许会减少平原的户口赋税,但长远看,既是成全了刘备安抚军心之举,也是为这些百姓寻条活路,更是加深他与刘备、江浩纽带的机会。
罢了,百姓能保一个是一个,这份顺水人情,做了!
想到这里,陈纪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端起酒杯,郑重地对江浩说道:
“惟清此言,真是折煞老夫了。保境安民,本是郡守职责所在。平原子弟为国效命,其家小理当受到庇护。
玄德与惟清能妥善安置这些军属,让他们团聚,共享天伦,亦是仁政之举。老夫岂有不支持之理?
这杯酒,老夫饮了!”
说罢,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群见父亲如此,虽未必完全理解深层含义,也连忙跟着饮尽。
其他属官见状,纷纷举杯附和。
最大的事情就在这杯酒之间敲定,宴席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轻松热烈。
丝竹声起,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大家谈论风土人情,诗词歌赋,甚至一些无关紧要的朝野趣闻,不再涉及敏感话题。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月明星稀之时,方才散去。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在高顺及一队亲兵的严密护卫下,江浩回到了自己在平原县的旧宅。
这处宅院是当初刘备所赠,数月未曾归来,门前石阶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是福伯和留守军士精心打理。
“先生回来了!”
白日里福伯便听说到江浩回到了平原县,特意将屋子院落收拾的干干净净。
“福伯,这段时间辛苦了,这个宅院我已委托陈县令帮忙变卖,之后你等就跟我回乐安,玄德公的宅院缺个贴心的管家。”
江浩看着眼前老人,想起了自家爷爷,和气笑道。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郡守刘备的宅院管家,不是官身胜似官身,福伯并不福薄,是大器晚成,年老得志!
“好。”
福伯有些激动的流泪道,离别日久,只盼团聚。
江浩看着此景,示意军士递上手帕,随即便快步走向他心中牵挂的那片院角。
他走到一片菜地前,蹲下身子,借着月光和廊下灯笼透出的微光,仔细查看。
只见黝黑的土壤中,几点娇嫩的绿芽已然破土而出,在夜风中微微颤动,虽细小,却充满了顽强的生机。
“活了……真的发芽了……”
江浩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柔嫩的叶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来自遥远异域的番薯,是他未来计划中应对粮荒、增加人口的重要筹码。
它的成功引种,其意义不亚于赢得一场战役。
等明天来挖走,移种到乐安,夏天再将藤蔓剪开,分开种在土里就行了。
“伯平,辛苦了,今夜就在府中歇息吧,让弟兄们也轮班休息,不必过于紧绷。”
心中石头落下,江浩便对身旁如影子般沉默的高顺说道。
高顺点了点头,沉声应道:“顺自会安排,先生安心歇息。”
他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遍宅院内外,确认安全后,才指挥亲兵布下岗哨,自己则选择了靠近江浩卧室的一间厢房住下。
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后,江浩躺在了熟悉的床榻上。
身体虽然疲惫,思绪却异常活跃。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傍晚时分,与陈纪在那间静谧书房内的单独交谈。
酒宴散后,陈纪以欣赏新得字画为由,将江浩请入了书房。
屏退左右,只余一老一少对坐,红泥小炉上煮着茶汤,雾气氤氲,茶香弥漫,气氛看似闲适,实则暗流涌动。
“惟清,此处再无六耳,老夫便开门见山了。”
陈纪挥退了欲上前斟茶的侍女,亲自执壶,为江浩斟了一杯热茶,神色变得凝重。
“依你之见,如今天下大势,将走向何方?”
江浩心中一动,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
他双手接过茶盏,脸上却故作茫然,反问道:
“陈公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讨董已毕,诸侯各归本位,朝廷……虽仍在董卓掌控,但关东群雄并立,或可维持一时安稳吧?”
他故意将局面说得轻描淡写,意在试探陈纪的深浅和真实意图。
陈纪闻言,轻轻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惟清何必与老夫打这机锋?黄巾之乱,早已动摇国本,如同大厦倾颓,只余残垣。董卓入京,鸩杀少帝,焚烧洛阳,更是将这残垣断壁又狠狠推了一把。
如今所谓诸侯归位,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罢了。袁本初虎踞河内,厉兵秣马,剑指河北;曹孟德屯兵陈留,暗潮涌动;
袁公路觊觎淮南,野心勃勃;便是玄德,据乐安一郡,亦非池中之物。群雄逐鹿,问鼎中原,只怕就在这朝夕之间了。”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江浩:
“老夫想知道,在此乱世洪流之中,惟清你,胸怀何志?玄德之志,或许老夫能猜度一二,但你江惟清,所求为何?”
江浩收敛了脸上的随意,沉默片刻,目光坦诚地迎向陈纪:
“陈公既以诚相待,浩亦不敢虚言。说句肺腑之言,我江浩,并无吞吐天地、称王称霸的野心。
所求者,不过是尽己所能,保一方百姓安宁,使治下之民能免于战乱饥馑,幼有所养,老有所终。
若有可能,便是希望看到汉室中兴,天下复归太平。”
他这番话,隐瞒了过程中激烈战争手段,但中兴汉室、护佑黎民的初心,确是真实不虚。
陈纪仔细听着,当听到“汉室中兴”四个字时,他花白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
他缓缓点头:“好,好一个‘汉室中兴’。”
这四个字,信息量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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