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关中平原,已褪去了初春的料峭,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大地上。
通往长安的官道两旁,依稀可见去岁战乱留下的疮痍。
废弃的营垒、焦黑的树干,以及零星倒毙无人收殓的骸骨,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几支商队模样的队伍,前后相隔数里,不紧不慢地向着那座巍峨的帝都行进。
他们衣着普通,车马上装载着寻常的货物。
但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些“商旅”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彼此间虽不多言,却隐隐保持着一种默契的警戒。
他们,正是简雍和秦明所带来的七八十名好手,为了不引起注意,化整为零,分批潜入长安。
队伍的核心,是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随和的面容,正是简雍,字宪和。
他望着窗外略显萧瑟的景色,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与外表不符的精明与审慎。
一个月前,他还在关羽军中处理繁琐政务,一封来自江浩的密信,打破了他按部就班的生活。
信中言明需一长于辞令、机变通达之人前往长安,此人非宪和莫属,并且江浩给亲兵高雅交代了注意事项,几乎是事无巨细转告给了简雍。
简雍没有任何推辞,立刻交接公务,准备启程。
关羽更是亲自点派了自己的亲兵队长秦明,率领两百精锐士卒随行护卫。
之所以江浩一开始没让简雍动身,实是因当时司隶一带刚刚经历董卓西迁和诸侯混战,乱兵、残匪多如牛毛,大队人马行进极易成为靶子,且沿途关卡盘查极严。
如今,近一个月过去,关东诸侯各自退兵,讨董之战名义上告一段落,虽然暗流依旧汹涌,但表面的秩序总算恢复了一些,道路也好走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之前从洛阳一带救出的十余万难民,经过艰难跋涉和妥善安置,已有超过六成顺利抵达了刘备控制的乐安郡,使得洛阳方面初期巨大的管理压力得以缓解。
简雍这个“出色的外交官”的人才,终于能够抽身出来,前往长安这座政治漩涡的中心,发挥他纵横捭阖的所长。
正如江浩信中所预料,长安城在经过初期的混乱后,如今对待出入人员的管理并不算特别苛刻。
或许是在董卓的高压统治下,守城兵卒也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城门处,几名西凉兵士懒洋洋地盘问着行人,目光更多是停留在行人的包裹和车马的货物上。
轮到简雍这一队时,负责盘查的队率打量了一下简雍的衣着和身后的护卫,语气生硬地问道:
“从哪里来?进城做什么?”
简雍脸上露出略带几分市井气的笑容:
“军爷辛苦,我等从冀州来,乃是行商的商人,听闻长安帝都,百物荟萃,特来贩些货物,碰碰运气。”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袖袍微动,一袋沉甸甸的五铢钱便滑入了那队率的手中。
队率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放行,嘴里还假意叮嘱道:
“进城安分些,莫要惹事!”
“自然,自然,多谢军爷。”
简雍拱手行礼,带着众人,牵着马匹,顺利地进入了这座象征着大汉帝国最后权威的城池。
长安城内,虽不及鼎盛时期洛阳的繁华,但作为新都,依旧人流如织。
只是这繁华背后,总透着一股虚浮和紧张。
街道上往来的,除了寻常百姓,更多的是身着西凉军服的兵卒,以及各种神色匆匆的江湖人物。
按照江浩事无巨细的安排,简雍入城后,不敢有任何自作主张的行为。
他命令秦明带领大部分人手,在城内预先租好的几处隐秘院落安顿下来,自己则只带了数名贴身护卫,前往此行的第一站,侍中蔡邕的府邸。
蔡邕的府邸位于长安城东南角,一处相对清静的坊内。
府邸不算特别宏伟,但门庭整洁,自有一股书香门第的雅致气度。
然而,此刻府邸的主人,年近六旬的蔡邕,却毫无欣赏这份雅致的心情。
这一个月来,蔡邕仿佛老了十岁,原本丰润的面颊消瘦了下去,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绪。
先是被迫随朝廷从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洛阳迁都到长安,他亲眼目睹了董卓军队在洛阳的暴行和纵火焚烧宫阙的惨状,痛心疾首,却又无力回天。
那种文人面对强权的屈辱和无奈,深深啃噬着他的内心。
更让他揪心的是,在迁都途中那一片混乱里,他视若掌上明珠的蔡琰,与他失散了!
乱军之中,盗匪横行,一个美貌弱女子的下场会是如何?
每每思及此,蔡邕便不寒而栗,夜不能寐。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打听,却始终杳无音信。
这段时间,他几乎谢绝了一切访客,连日常的朝会也时常托病不去,整日待在书房里,对着女儿昔日弹过的琴、读过的书卷长吁短叹。
唯一渺茫的希望,便是女儿或许被某路诸侯的军队所获。
他蔡邕名满天下,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若那些诸侯知道是蔡邕之女,想必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善待蔡琰,甚至派人送还。
但这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时明时暗,让他备受煎熬。
正当蔡邕对着窗外发呆,心中再次被忧虑填满之时,一名老仆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堂下,躬身禀报:
“老爷,府外有一人求见,自称简雍,字宪和。”
“简雍?”
蔡邕在脑海中迅速搜索了一遍,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疲惫:
“不认得。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客。”
他官居侍中,类似于现代总统办公厅主任或首席顾问,副部级,秩比二千石,是董卓身边的近臣,参与议论朝政,地位清贵。
莫说是无名之辈,即便是有些名望的士人,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以简雍目前五官掾相当于后世市委秘书长的身份,想要直接拜访蔡邕这样级别的官员,确实有些不够格。
老仆人应声退下。
蔡邕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思绪又飘到了不知在何方的女儿身上。
然而,没过多久,堂外再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那老仆人去而复返,这次脸上却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喜色,甚至忘了府中不得疾走的规矩,小跑着来到近前。
蔡邕眉头一皱,刚想开口斥责其不知礼数,却听那仆人喘着气,急切地说道:
“老爷!老爷!那人……那人说,他有大小姐的消息!”
“什么?”
蔡邕猛地从坐榻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面前的案几。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再说一遍?”
“门外那位简先生,他说他知道大小姐的下落!”
仆人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这一下,蔡邕再无怀疑。
巨大的惊喜和期盼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礼仪和矜持。
他也顾不上穿好因在家而略显随意的履袜,几乎是赤着脚,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向府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对愣在一旁的仆人高声吩咐:
“快,快备上好茶!打开中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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