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寂静的地下洞穴中，石厚与陆青瑶在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后，气氛陷入了更加深沉的尴尬。
就在石厚挠着头，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打破僵局；
陆青瑶低着头，内心五味杂陈之际。
某个不当人子的师父，非但没有半点出来解围的意思，反而恶趣味大起。
林昊在识海中。
神念瞬间凝聚、塑形。
一张看起来就无比舒适的沙滩躺椅凭空出现，旁边还贴心地出现了一个小茶几，上面甚至还有一盘虚拟的、嘎嘣脆的瓜子和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林昊优哉游哉“躺”了上去，翘起了二郎腿。
他的面前，一幅巨大的、由神念构成的“光幕”正清晰地投影着外界的实时画面——
石厚与陆青瑶大眼瞪小眼，一个抓耳挠腮，一个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被看得一清二楚。
“啧啧啧……”
林昊一边“嗑”着虚拟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现场“吃瓜”，一边赞叹，“看看这小表情，多到位！”
“看看这气氛，多焦灼！”
“哎呀呀，可比说书先生讲得刺激多了。”
“小子，可别让为师失望啊……”
突出一个幸灾乐祸，以及不当人子。（诗人握持）
长久的沉默之后，陆青瑶率先打破了僵局。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石厚如坠冰窟。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戒备与疏离。
她看着石厚，那双美眸中情绪复杂，有惊惧，有一丝自嘲，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你可以动手了，”
陆青瑶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石厚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陆青瑶，你在说什么？什么动手？”
陆青瑶看着他那副真情实意的震惊模样，惨然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悲凉：
“你不用再演了，石敢。”
“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或者说，是铁则——”
“撞破了别人的大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要么，被灭口；”
“要么……成为对方最亲密、可以托付生死的人。”
她的目光从石厚身上扫过，随即黯淡下去：
“我们……显然还不是后者。”
“我没有！”
石厚被这番残酷的言论彻底震惊了，他慌忙摆手否认。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灭口！这是什么鬼规矩？！”
陆青瑶的眼神飘向远方，声音里带上了一抹深藏的哀痛：
“我的父亲……曾是宗门一位很出色的炼丹师。”
“很多年前，他被宗门征召，参与了一项涉及核心利益的秘密炼药项目。”
“项目很成功，但结束之后，所有知情的丹师，包括我的父亲在内，都在一年之内，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殒命了。”
“这就是秘密的代价。”
听完陆青瑶的讲述，石厚才终于明白，她那份戒备与绝望从何而来。
那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源于这个残酷世界根深蒂固的法则。
“陆青瑶，”
他上前一步，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与真诚，“我向你保证，我绝无半点灭口之意！”
“你仔细想想，如果我真想杀你，在被狼王追杀的时候，直接把你扔下当诱饵，不是更简单吗？”
“何必费尽力气带你一起逃？”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让陆青瑶浑身一颤。
是啊，他本可以轻易舍弃自己的。
看着石厚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陆青瑶心中那层因恐惧而筑起的厚厚冰墙，才终于开始缓缓消融。
误会解开后，气氛并未缓和，反而因那段沉重的往事而更加压抑。
“师父！人呢？！”
“我该咋办？你怎么不见了！”
石厚猛然想起自家师父已经“消失”了半天，急忙在脑海中气急败坏呼叫。
“哈哈哈哈！”
林昊那标志性的、幸灾乐祸的大笑声轰然响起，充满了“吃瓜”后的满足感，“急什么！”
“为师这不是在给你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吗？”
“刚才那场戏，不错不错，我看爽了！”
石厚后知后觉自己被看了半天笑话，羞愤异常。
两人在识海里拌了几句嘴后，林昊收起了玩笑，语气猛地一沉：
“行了，别闹了。”
“看看那丫头，她快撑不住了。”
石厚闻言一愣，急忙看去。
只见陆青瑶虽然不再恐惧，但那根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接连经历的生死危机、对被灭口的担惊受怕，以及因回忆而勾起的丧父之痛……
种种复杂而沉重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皓白的贝齿甚至将嘴唇咬出了一丝血痕。
她的身体因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那双明亮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噙满了晶莹的泪水，却倔强地偏过头，不让一滴眼泪落下。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刚刚还伶牙俐齿的石厚彻底手足无措，甚至比独自面对筑基狼王时还要紧张百倍。
“小子，机会来了！”
林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心中“循循善诱”——
“英雄救美的最终成果是什么？”
“是趁虚而入啊！”
“她现在精神最脆弱，最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来依靠和安慰。”
“你现在上去，轻轻地抱住她，什么都不用说，她的心……就彻底是你的了！”
然而，在对石厚说出这番极具诱惑力的话的同时，林昊的器灵魂体，却由于紧张微微波动。
他想借此情景，考验石厚的道心。
他想看看，这个传人。
是否会因少年慕艾的儿女私情而动摇本心；
是否会忘记自己之前关于“情关”的郑重警告；
是否真的理解了“齐天大道”所背负的沉重。
对此，他心里也没底。
石厚看着眼前的陆青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昊那句“她的心…就彻底是你的了”，如同最甜蜜的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一方面，是少年人面对美好事物时，最本能的怜惜与亲近的冲动；
另一方面，是师父不久前才说过的郑重警告，和自己背负的替天行道。
他的眼前，仿佛闪过了父母惨死在蛇七等人手下的那一幕，火光与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眼。
他想起了自己在父母坟前立下的誓言——要问一问这天道为何不公！
他也想起了师父在讲述大圣过往时，那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与欲言不止。
拥抱她，或许能得到片刻的温存与慰藉。
但那之后呢？
自己这条注定与整个不公世界为敌的道路，会将她带入何等危险的境地？
她父亲的悲剧，难道要在她身上重演一遍吗？
在经历了这番剧烈到要将灵魂撕裂的内心挣扎后，石厚那双时而迷茫、时而冲动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无比重要的决心。
他朝着面前那个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的脆弱身影，缓缓却无比坚定地……
伸出了自己同样因紧张而颤抖的双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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