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朝罢后,退至便殿。
便殿内光线略暗,透着股压抑。纣王阴沉着脸,手指烦躁地敲打着王座扶手。费仲、尤浑两个佞臣,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跪在下首,大气不敢出。
纣王啐了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费仲!尤浑!上次你俩撺掇朕搞什么‘四镇选美’,结果呢?商容那老东西死谏,搞得朕下不来台,旨意生生给憋回去了!现在倒好,那四个诸侯就在朝歌,朕琢磨着,索性明儿一早把他们召来,当面把旨意颁了!让他们滚回自己地盘麻利儿给朕挑美女进献,省得再派使者跑来跑去麻烦!你们俩,说说看,这主意行不行?”
费仲偷偷抬了下眼皮,瞄见纣王那要吃人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时候再提大规模选美,纯属触霉头,商容那茬儿还没过去呢。
费仲赶紧伏低身子,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又软又滑溜,像条吐信的蛇:“陛下圣明!首相商容大人上次忠言直谏,陛下您从谏如流,立刻就停下了选美的旨意,这份胸襟气度,满朝文武谁不赞叹?天下百姓谁不敬仰?这可是陛下的美德啊!如今要是转眼又提这茬……这个……恐怕会让臣子和百姓们觉得陛下……呃……不够稳重,有损威信啊!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纣王眉毛拧成了疙瘩,眼神更不善了:“嗯?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拳头捏得咯咯响。
尤浑吓得一哆嗦,赶紧用胳膊肘悄悄捅了费仲一下。费仲深吸一口气,语调一转,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陛下息怒!臣岂敢让陛下扫兴?臣最近啊,可是为您访得一位绝代佳人!” 他刻意顿了顿,吊足胃口,“冀州侯苏护,您知道的吧?他有个女儿!那真是……啧啧,天仙下凡!脸蛋儿漂亮得没法说,性子又温柔娴静,绝对是贤妻良母的料子!陛下您想啊,只选她一个进宫侍奉,既不惊扰天下百姓闹得人心惶惶,又悄悄遂了陛下的心意,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挑不出错来!这才是上上之策啊!”
纣王脸上的阴云瞬间消散,眼睛“噌”地亮了,像饿狼看见了肥肉。
“妙!妙啊费仲!你这脑子转得快!”纣王拍案大笑,之前的怒气一扫而空,“就照你说的办!省心省力,还落得清静!来人啊!”
殿外候命的近侍官立刻躬身进来。
“传旨!宣冀州侯苏护,立刻滚来见朕,就说……嗯,商议国政大事!”纣王挥挥手,意气风发。
馆驿中苏护正和家臣商量明日述职的事,突然接到宫中急宣,心头莫名一跳。不敢怠慢,匆匆整理衣冠,跟着传旨官一路疾行入宫。进了龙德殿,依礼拜见。
“臣,冀州侯苏护,叩见陛下!”苏护跪伏在地。
纣王看着下跪的苏护,脸上挤出几分“和蔼”,开门见山:“苏爱卿平身。朕听说……你有个女儿?”他用一种谈论货物的口吻继续说,“都说她温婉贤淑,举止得体,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朕身边呢,缺个贴心人伺候。这样吧,让你女儿进宫来侍奉朕。这不就成了皇亲国戚了?以后你在冀州,吃着朕的俸禄,顶着尊贵的名头,安安稳稳做你的侯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天下人谁不羡慕?怎么样,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
苏护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商议国政?原来是冲着我的女儿来的!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苏护猛地挺直腰板,脸色瞬间铁青,那双常年镇守边关、见过血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熊熊怒火和深深的鄙夷。他声音洪亮,字字如铁钉砸在殿内金砖上:
“陛下!您睁眼看看!您后宫里头,皇后、妃子、宫女,乌泱泱几千个!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还不够您看的?还不够您乐的?您怎么就偏偏听信身边这些阿谀小人放屁一样的话!”他猛地抬手,食指如刀锋般直指旁边脸色煞白的费仲、尤浑,“就是这两个只会拍马屁的废物!把陛下您往火坑里推!往昏君的道上引!”
他胸膛急剧起伏,语气斩钉截铁:“再说我那闺女!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要相貌没相貌,要德行没德行!根本配不上陛下的宫闱!陛下!臣求您睁睁眼!把心思用在国家社稷上!赶紧把这两个只会进谗言的混账东西拖出去砍了!让天下人、让后世子孙都知道,咱们的陛下是位能分辨忠奸、虚心纳谏的明君,不是什么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昏聩之主!这样不好吗?!”
整个龙德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侍从、内官吓得面无人色,拼命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费仲、尤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怒又怕。
“哈哈哈!”纣王怒极反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瘆人,“苏护啊苏护,你这榆木脑袋,真是不懂‘大局’!从古到今,谁家不想把闺女送进宫攀高枝?女儿当了后妃,那就是和天子一样尊贵!你当了国丈,那更是光宗耀祖,权势滔天!这份荣耀,谁比得上?你还在这儿犯什么糊涂?赶紧想清楚了答应朕!”
“大局”?攀高枝?光宗耀祖?这些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苏护心上!
苏护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悲愤和绝望,声如洪钟,震动殿宇,话语里带着一股豁出命去的决绝:
“陛下!臣只知道——君王修德勤政,百姓才会真心拥护,江山才能稳固长久!当年夏朝是怎么亡的?不就是因为昏君沉迷酒色吗?!再看看咱们商朝的祖宗!不贪恋美色,不敛聚财富,凭的是德行功劳!靠的是宽厚仁心!这才能灭了那个腐朽的夏朝,让万民归心,国家兴盛,保住上天赐予的江山!”
他死死盯着王座上那张昏聩的脸,仿佛要用目光将它刺穿:“陛下您呢?!您不学祖宗的好榜样,反倒去学那亡国的桀王!您这就是在找死!在自掘坟墓!君王贪图美色,社稷必定倾覆!大臣贪图美色,家族必定灭亡!连普通老百姓贪图美色,也会害了自己性命!您是天下人的表率!您自己歪了路子,下面的臣子就有样学样,结党营私,为非作歹!到时候这天下会变成什么鬼样子?!臣看都不敢看!臣只怕呀……咱们大商六百多年的基业,就要断送在陛下您手里了!”
“桀王”!“自掘坟墓”!“断送基业”!这几个词像重锤狠狠砸在纣王耳边!
“苏——护!!!”纣王猛地从王座上弹起,额头青筋暴跳,面目扭曲狰狞,指着苏护的手指都在哆嗦:“君命召你,爬也得给朕立刻爬来!君要你死,你都不敢磨蹭!朕现在不过是看上你一个女儿,要她伺候!你竟敢……竟敢用这种狂悖之言顶撞朕!敢当面咒朕是亡国之君?!你眼里还有没有天子?!这是大不敬!罪该万死的大不敬!!”
纣王的声音因为暴怒而撕裂:“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拖出去!拖到午门外!交给司法官,立刻审!立刻判!立刻砍了他的脑袋!以儆效尤!”
殿外侍卫如狼似虎般冲进来!冰冷的锁链“哗啦”一声甩出!
“昏君!奸佞当道!大商必亡!”苏护被粗暴地架起双臂,拖向殿外,他挣扎着回头,最后那声怒吼像濒死雄狮的咆哮,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我苏护宁死!也绝不卖女求荣!”
沉重的殿门在侍卫粗暴的动作下轰然关闭,隔绝了苏护愤怒的余音。
殿内只剩下纣王粗重的喘息、费仲尤浑劫后余生的冷汗、以及侍从们死一般的沉寂。
午门外,阳光刺眼。一代忠臣良将,冀州侯苏护,被铁链锁喉,如待宰羔羊般拖向法场。他昂着头,浑浊的老眼里映着巍峨宫墙和昏聩王权,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足以燎原的烈火。
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位未曾露面的苏妲己,她的命运齿轮,已在这朝堂的腥风血雨中,被一只暴虐的手,狠狠拨动。更大的风暴,正从冀州的方向,咆哮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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