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明志在必得的一击被苏九儿打断，岳凌渊那饱含着新生力量与无尽怒火的反击拳风已扑面而来！他心中骇然，不敢硬接这仿佛能撼动山岳的一拳，身形急退，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柳絮，瞬间飘出数丈之外，姿态虽略显狼狈，却堪堪避过了锋芒。
然而，此刻已无人关注他们之间电光火石的较量。
那来自大地深处的、沉闷而恐怖的轰鸣，掩盖了一切厮杀声。整个战场，无论是栖凤村前还是天门关内外，都被这源自天地本身的威力所震慑。
“地龙翻身！是地龙翻身！”有年轻的官军士兵惊恐地大叫，丢下武器，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但栖凤村的人知道，这绝非寻常的地震。
“不是地龙…”天门关上，岳峥老爷子须发皆张，浑浊的双目此刻精光爆射，死死盯着后山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它们’…被惊醒了！封印…崩裂的速度远超预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后山方向，那片被村民视为禁地的古老山林，此刻被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宛如实质的猩红雾气所笼罩。雾气之中，隐约传来万千凶兽的咆哮、嘶鸣，以及某种古老、混乱、充满戾气的意志！
天空，也随之异变。原本黎明的曙光被翻涌的乌云彻底吞噬，云层不是灰黑，而是透着一种不祥的暗红，仿佛苍穹在流血。道道惨白的电蛇在云层中游走，却诡异地没有雷声，只有那持续不断、令人心悸的大地嗡鸣。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碎裂巨响，震得所有人灵魂都在颤栗。只见后山深处，一道横亘于虚空、常人无法看见的古老光幕，此刻显化出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最终在一声悲鸣中，轰然破碎了一角！
“吼——！！！”
一道巨大的、遮天蔽日的黑影，率先从那破碎的缺口中冲天而起！它形似巨雕，双翼展开足以覆盖半个村落，羽毛却如同燃烧的焦炭，头颅上竟生有三只放射着惨绿邪光的眼睛！正是上古凶物——鬼车（九头鸟）的变种后裔！
它发出的啼哭般尖啸，直刺神魂，不少心智不坚的官军和村民当即抱头惨叫，耳鼻渗出鲜血。
紧随其后，地面震动加剧，无数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凶兽、精怪，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封印裂口处蜂拥而出！有的身披鳞甲，刀枪不入；有的口喷毒火，所过之处草木成灰；有的形如幽魂，穿梭于实体之间，择人而噬！
真正的末日景象，降临了！
“完了…”一名护卫队员看着那恐怖的兽潮，面露绝望。
“不！还没完！”岳凌渊落地，与苏九儿背靠背，警惕地盯着混乱的战场和空中那巨大的鬼车阴影。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九黎战气，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对凶煞之气的天然感应与压制力，让他比旁人更快地冷静下来。“祖父！父亲！现在怎么办？！”
关墙上，岳擎天当机立断，声如洪钟，传遍四方：“栖凤村所有村民听令！放弃外围防线，全员退守村内核心祭坛！依托建筑，结‘九黎战阵’自保！护卫队，随我断后！”
命令一下，训练有素的村民们虽惊不乱，妇孺老弱在青壮的掩护下，迅速向村中心的古老祭坛撤去。那里是村庄的起源之地，也是历代加持的最终堡垒。
“陈启明！”岳擎天目光如电，射向同样被天地异变惊呆的官军统领，“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觊觎的力量！如今枷锁已开，凶煞降临，神州将面临浩劫！你若还有一丝为国为民之心，就当知道此刻该做什么！”
陈启明脸色煞白，看着空中那恐怖的鬼车鸟，以及漫山遍野涌来的、明显不分敌我、见人就杀的凶兽潮，他带来的官兵正在被无情地吞噬。他引以为傲的枪炮，打在那些皮糙肉厚的凶兽身上，效果甚微，而鬼车的一次俯冲，就足以将一个小队撕成碎片。
现实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他所谓的“缴匪”和“夺取秘宝”，释放出了远超他掌控的恐怖存在。
“统领！怎么办？！这些怪物…子弹打不透啊！”副官狼狈地躲开一头狼形凶兽的扑击，声音带着哭腔。
陈启明眼神剧烈挣扎，最终，一丝理智和对未知恐怖的畏惧压过了贪念与怒火。他咬牙吼道：“官军听令！收缩阵型！火力掩护…掩护村民撤退！先对付这些怪物！”
生存的本能，让这对厮杀了半夜的敌人，暂时形成了脆弱的同盟。
然而，兽潮的冲击力远超想象。尤其是那头鬼车鸟，它似乎对生灵气息格外敏感，一次俯冲，利爪轻易撕碎了关墙的一段，猩红的目光锁定了人群中气息最强的几人——岳擎天、岳凌渊，以及…刚刚出手，气息独特的苏九儿！
“九儿小心！”岳凌渊猛地推开苏九儿，自己则挥动那根已是裂纹遍布的木棍，凝聚全身战气，一棍迎向抓来的巨爪！
“铛！”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木棍彻底粉碎，岳凌渊被巨大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倒飞出去，狠狠砸进一堆废墟之中。那鬼车鸟也被这蕴含精纯九黎战气的一击阻了一瞬，发出一声愤怒的啼叫。
“凌渊！”苏九儿惊呼，手中赤红飞镖连射，打在鬼车鸟的羽毛上，却只溅起几点火星。
“孽畜！休得猖狂！”关墙上，岳镇寰怒吼，拾起地上一张强弓，灌注全身内力，一箭射出！箭矢如流星，直奔鬼车一只惨绿的眼睛！
鬼车鸟灵活地一偏头，箭矢射在它脖颈处，深入数寸，却未能致命，反而彻底激怒了它！它舍弃了岳凌渊，双翅一扇，无数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羽毛如同利箭般射向关墙！
“擎天盾！”岳擎天大喝，与身旁数名护卫队好手同时运功，一道凝实的真气护盾瞬间形成，挡住了大部分火焰羽毛，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点燃了关墙上的木质结构，引发一片混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司徒婉一边用精准的枪法点射着地面冲来的小型凶兽，一边焦急道，“必须想办法堵住那个缺口，或者…解决掉那头大鸟！”
可谈何容易？封印破碎，非人力所能瞬间修复。那鬼车鸟高悬空中，凶威滔天，寻常攻击根本无法致命。
就在这时，后山方向，两道身影急速掠来，是慕容晴和岳清霜。
慕容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显然维持封印感知让她消耗巨大甚至反噬。她手中捧着一块古朴的、布满裂痕的龟甲，急声道：“爷爷！父亲！封印核心尚未完全崩溃，只是外围破碎！古籍记载，鬼车惧至阳至圣之音与纯阳之火！必须将它引下来，或者…有人能上去！”
“上去？怎么上？”岳镇寰看着空中那巨大的阴影，感到一阵无力。
一直沉默的岳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刚从废墟中挣扎出来，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却更加坚定的岳凌渊身上。
“凌渊。”岳峥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刚突破，战气通玄，已初步具备御气短暂滞空之能。而且，你怀中断剑，乃祖传‘纯阳剑’碎片，内含一丝先天纯阳之气，是眼下最能克制此獠之物。”
岳凌渊瞬间明白了祖父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孙儿明白！我上去！”
“不可！”
“三弟！”
“凌渊哥！”
众人齐声反对。那太危险了！等同于送死！
“唯有此法。”岳峥斩钉截铁，“我会以残存本源，燃烧神魂，为你创造一击之机！镇寰，经纶，惊鸿，清霜，你们四人，结‘四象战阵’，助凌渊一臂之力，将他送上去！擎天，你与司徒丫头、苏姑娘，以及…那位官军统领，负责清剿地面兽潮，为我们争取时间！”
这是要集结全族之力，行险一搏！
岳擎天虎目含泪，看着苍老的父亲和年轻的儿子，他知道这是唯一的，也是最残酷的选择。他重重一点头：“好！”
陈启明在一旁听得真切，内心受到巨大震撼。他看着这些不久前还是生死之敌的“山野村民”，此刻为了对抗这灭世般的灾难，竟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如此牺牲。他咬了咬牙，吼道：“官军所有重火力！瞄准地面兽潮最密集处，覆盖射击！为…为岳英雄创造机会！”
这一刻，个人的恩怨，阵营的对立，在种族存亡的天地大劫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岳凌渊走到家人中间。大哥岳镇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岳经纶将一枚温润的玉佩塞入他手中：“静心凝神。”大姐岳惊鸿默默将一道锋锐的剑气加持在他的右臂。小妹岳清霜则飞快地将几包不同颜色的药粉涂抹在他那柄临时找来的钢刀上：“红色见血封喉，蓝色麻痹，绿色…是猛毒，小心别沾到自己。”
慕容晴走到他面前，眼中水光盈盈，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她伸出手，轻轻触摸他怀中那断剑碎片，低声吟诵起古老的祷文，一道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白色光华从她指尖流入断剑，让那残片发出一阵愉悦的轻鸣。
“活着回来。”千言万语，化作四字。
苏九儿也走了过来，塞给他一个冰凉的小巧金属圆筒：“我家传的‘孔雀翎’仿品，只能用一次，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你一命。”
岳凌渊深深看了她们一眼，将所有人的嘱托与情义铭记于心。他转向祖父岳峥，缓缓点头：“祖父，我准备好了。”
岳峥盘膝坐下，双手结印，一股浩瀚而苍凉的气息从他干瘪的躯体中升起，他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焰，那是生命与灵魂在燃烧！
“四象归位！”岳镇寰大喝一声。
岳家四兄妹分立四方，气机相连，青、白、赤、黑四色真气升腾，隐约化作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虚影，将岳凌渊拱卫在中央。强大的能量场引动了气流，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九黎战血，佑我神州！起！”
岳峥猛然睁眼，双眸已化为纯白，他并指如剑，对着岳凌渊遥遥一指！
一股无法抗拒的磅礴巨力，混合着四象战阵的能量，托着岳凌渊，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射那空中肆虐的鬼车凶鸟！
鬼车鸟感受到了那股令它厌恶而又隐隐畏惧的纯阳气息，三只惨绿的眼睛瞬间锁定疾冲而来的岳凌渊，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俯冲而下！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道逆流而上的金色流光，与那遮天蔽日的黑暗阴影。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岳凌渊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他碾碎的腥风与煞气，但他心中一片空明，只有怀中那愈发灼热的纯阳剑意，以及身后所有亲人、爱人、同伴期盼的目光。
他握紧了手中那柄涂抹了剧毒、临时灌注了全家力量的钢刀，将体内所有的九黎战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刀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芒！
“孽畜！受死！”
他发出了此生最嘹亮的战吼，人与刀合，化作一柄斩破黑暗的惊天长刀，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吞噬光明的巨口与利爪！
光芒与黑暗，在这一刻，轰然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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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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