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渊的话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劫后余生的短暂宁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对前路未卜的沉重。
司徒婉率先行动起来,她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手法熟练地为岳凌渊左肩的伤口进行包扎,暂时止血并固定,避免行动中再次撕裂。“能走吗?”她问,声音低沉而关切。
岳凌渊尝试调动了一下气息,丹田处传来隐隐的抽痛,经络如同被细针扎刺,他知道慕容晴所言非虚。“无妨,慢些走应可支撑。”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不适,站直了身体,不愿成为拖累。
慕容晴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几枚散发着清香的药丸,分给众人:“这是‘回元丹’,能快速补充些气力。凌渊,你服两粒,但切记不可借此催动真气。”她的目光落在岳凌渊脸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叮嘱。
苏九儿则已经走到了山谷入口,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地动基本停止了,但整个岳镇废墟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烟尘之中,远处的山峦轮廓似乎都有些改变,那是地脉剧烈变动后的痕迹。“外面的‘归墟大阵’气息很微弱,但并未完全消失,像一张破裂的网,反而更显诡异。我们必须尽快穿过这片区域。”
四人稍作整顿,便沿着山谷出口,向着记忆中栖凤村的大致方向前行。岳凌渊将戊土“钥匙”小心收好,那温润的黄光似乎也因离开了地脉节点而内敛了许多。
起初的一段路还算顺利,虽然满目疮痍,但并未遇到明显的危险。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当他们穿过一片被乱石堵塞的山隘时,走在最前方探路的苏九儿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她蹲下身,从一块岩石的缝隙中,拈起一小片几乎与尘土融为一体的黑色布条,布料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
“是那个女人的。”苏九儿语气肯定,她对于衣物材质和痕迹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她从这里经过,而且……很匆忙。”
司徒婉上前查看,眉头紧锁:“血迹。”她在旁边的石头棱角上,发现了一点早已干涸发黑的溅射状血点。“她用了血影遁,又经历地动,伤势只怕不轻。”
“伤势不轻,但更能激发困兽的狠厉。”岳凌渊沉声道,“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通知‘影狐’。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
这个判断让气氛更加凝重。一个隐藏在暗处、实力深不可测的“影狐”,远比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加可怕。
他们更加小心,尽量选择隐蔽难行的路线。岳凌渊虽然伤势牵制,但多年习武的底子和坚韧的意志支撑着他。司徒婉始终护在他身侧,长枪不曾离手,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地方。慕容晴则不时施展一些小型符箓,或是扰乱残留的微弱阵法气息,或是遮蔽几人的行迹。苏九儿则凭借着她的江湖经验和对危险的直觉,屡次提前预警,避开了几处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地带。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在即将离开岳镇范围,进入一片茂密林地的前一刻,一片稀疏的灌木丛中,骤然响起了机括之声!
“咻咻咻——!”
数十支淬毒的弩箭,如同阴毒的蜂群,从不同角度激射而出,覆盖了他们周身数丈范围!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显然是精心布置的埋伏!
“小心!”司徒婉厉喝一声,长枪瞬间舞动如轮,“泼风枪法”施展到极致,枪影重重,将射向她和岳凌渊的弩箭大部分磕飞荡开,发出叮叮当当的密集声响。
慕容晴几乎在机括声响起的瞬间就已结印完成,一道淡蓝色的“水幕光华”符箓在身前展开,形成一道流动的水盾,挡住了正面袭来的箭矢。箭矢射入水幕,速度骤减,最终无力地坠落。
苏九儿则是在箭不容发之际,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向后仰倒,几乎贴地,几支弩箭擦着她的鼻尖和衣袂飞过,险之又险!
一轮箭雨过后,灌木丛中窜出八道黑影。这些人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面带黑巾,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手中持着狭长的倭刀,身形矮健,步伐诡异,动作间带着一种东瀛忍术的痕迹。
“是‘影狐’麾下的‘黑魇’小队!”司徒婉一眼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显然之前有过接触,“擅长合击与暗杀,小心他们的遁术和毒药!”
八名“黑魇”忍者没有任何废话,如同默契的狼群,瞬间分成两组,四人一组,分别缠向司徒婉和慕容晴!他们的刀法狠辣刁钻,专攻下盘和关节,并且相互配合无间,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显然是想先分割战场,解决掉最具威胁的两人。
另外两人,则如同鬼魅般绕向侧翼,目标直指明显状态不佳的岳凌渊和看似最弱的苏九儿!
“保护好凌渊和九儿!”司徒婉对慕容晴喊了一声,长枪一抖,如同出海蛟龙,主动迎上了四名忍者,枪势霸道凌厉,以一敌四,竟暂时不落下风,但也被牢牢缠住,无法脱身。
慕容晴这边,她的灵力攻击更偏向控制和辅助,面对四名身手敏捷、刀法狠辣的忍者,一时也有些左支右绌。她不断施展“藤绕符”、“泥沼符”延缓对方速度,用“金光咒”格挡刀锋,但灵力消耗巨大。
而冲向岳凌渊和苏九儿的那两名忍者,眼中已经露出了嗜血的光芒。在他们看来,一个伤员和一个弱女子,手到擒来!
“凌渊别动!”苏九儿娇叱一声,面对疾冲而来的忍者,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上前半步。就在对方倭刀劈下的瞬间,她衣袖一拂,一团淡粉色的烟雾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那忍者猝不及防,吸入了少许烟雾,动作顿时一僵,眼神出现瞬间的迷茫,劈下的刀势也缓了一缓。
就是这瞬间的破绽!
岳凌渊虽被叮嘱不能妄动真气,但他战斗的本能仍在。他没有使用庚金剑气,而是纯粹依靠肉身力量和步法,侧身避开刀锋,同时右手并指如剑,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玄水寒气,精准地点在了那名忍者持刀手腕的穴道上!
“呃!”忍者只觉得手腕一阵刺骨冰寒,瞬间失去知觉,倭刀“当啷”落地。
苏九儿抓住机会,足尖一点,身形如穿花蝴蝶,绕到忍者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银簪,闪电般刺入对方颈后某处穴位。那忍者身体一颤,软软地倒了下去。
另一名忍者见状,又惊又怒,刀势更急,舍了苏九儿,全力攻向岳凌渊。岳凌渊步法连动,勉强闪避,但内息牵动,脸色又白了几分,动作也略显迟滞。
“他的目标是耗死你!”苏九儿看出端倪,急忙提醒,同时再次挥手,撒出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逼得那忍者回刀自保。
另一边,司徒婉久战不下,心中焦躁,尤其是看到岳凌渊那边险象环生,她猛地一咬银牙,枪法再变,舍弃了部分防御,全力进攻,枪尖幻出点点寒星,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将一名忍者刺伤逼退,打开了一个缺口。
慕容晴也察觉到局势不利,她拼着消耗,双手结印速度加快,一道强烈的“震魂音”符箓爆发开来,无形的音波冲击让围攻她的四名忍者动作齐齐一滞,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走!”司徒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枪逼开身前的忍者,身形暴退,来到岳凌渊身边,长枪横扫,将那名与岳凌渊缠斗的忍者逼退。慕容晴和苏九儿也趁机靠拢过来。
四人背靠背,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
八名“黑魇”忍者重新合围,虽然一人被苏九儿制住,一人被司徒婉刺伤,但剩下的六人依旧杀气腾腾。他们似乎也意识到这四人不好对付,改变了策略,不再强攻,而是开始游斗,不断用暗器、烟雾弹骚扰,试图消耗他们的体力和精神,尤其是针对明显是弱点的岳凌渊。
“这样下去不行!”司徒婉格开一枚手里剑,低声道,“他们的援兵可能随时会到!”
岳凌渊看着周围如同跗骨之蛆的忍者,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空荡而刺痛的气海,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若是全盛时期,这些忍者虽麻烦,但他亦有信心战而胜之,可现在……
就在他心思电转,思考破局之法时,慕容晴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决然:“我有一法,或可暂时困住他们,但需要时间,且之后我会力竭一段时间。”
“什么方法?”司徒婉急问。
“以戊土‘钥匙’为引,强行激发此地残留的地脉之气,布下‘画地为牢’之阵!”慕容晴目光坚定地看向岳凌渊,“但需要你的玄水之魄相助,以水润土,方能短暂激发。只需一丝引子即可,千万不可多用!”
岳凌渊看着慕容晴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重重点头:“明白!”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戊土“钥匙”,递给慕容晴。慕容晴接过“钥匙”,将其置于掌心,双手快速结出繁复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岳凌渊则屏息凝神,极力压制着体内躁动的真气,仅仅引动了微不足道的一缕玄水寒气,渡入慕容晴的法印之中。
随着法印完成和玄水寒气的注入,戊土“钥匙”骤然黄光大盛!一股浑厚的大地之力以慕容晴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地面微微震动,那些忍者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如同沼泽般泥泞粘稠,一股强大的束缚力从地底传来,将他们的双腿牢牢吸住,任他们如何挣扎,短时间内也难以挣脱!
“走!”慕容晴在阵法完成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一晃,几乎软倒,被旁边的苏九儿及时扶住。
司徒婉毫不迟疑,一把背起力竭的慕容晴,岳凌渊强提精神,与苏九儿一起,三人护着慕容晴,迅速冲入了前方的密林之中,将那些暂时被困住的“黑魇”忍者甩在了身后。
一直奔出数里,确认暂时安全后,四人才找了个隐蔽的树丛停下喘息。
司徒婉将慕容晴小心放下,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苏九儿则警惕地注视着来路。
岳凌渊靠着树干,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内腑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他看着为了大家耗尽灵力的慕容晴,又看了看一路护卫、身上也添了几道细微划痕的司徒婉,以及机智应变、关键时刻发挥奇效的苏九儿,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路杀机,若非她们三人各展所长,相互扶持,仅凭受伤的他,绝难幸免。
“谢谢……”他声音沙哑,蕴含着复杂的情感。这声道谢,不仅仅是为了刚才的突围。
司徒婉摇了摇头,递过水囊。慕容晴虚弱地笑了笑。苏九儿则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追兵不会放弃,我们得继续走,至少要到栖凤村的预警范围才算暂时安全。”
岳凌渊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回家的方向。夜色渐渐降临,林间光线昏暗,前路依旧未知,但彼此扶持的温度,却在这杀机四伏的归途上,显得格外珍贵。
(第四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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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家园在望》
历经层层截杀,栖凤村终于遥遥在望!然而,“影狐”的阴影是否已经笼罩这片世外净土?村中是否安好?岳凌渊重伤归来,又将引起怎样的波澜?岳家内部,对于他们此次外出带回的“钥匙”与灾祸,又将持何种态度?信任与质疑交织,温情与危机并存,尽在下一章——《家园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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