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殿的玉阶下,长明灯的光晕漫过层层叠叠的仙绫,将夜色染得温润如琥珀。吉时已过,前来观礼的六界使者早已散去,唯有殿前的鎏金铜鹤还在吞吐着袅袅香烟,将这场旷古盛婚的余温,丝丝缕缕缠进晚风里。
润玉牵着邝露的手,缓步走下那九千九百九阶玉阶。他的龙袍婚服上,十二章纹在月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泽,金线绣就的腾龙仿佛随时会破壁而出,却在靠近身边人的那一刻,收敛了所有凌厉的锋芒。邝露的凤袍曳地,裙摆上用孔雀石末染就的祥云暗纹,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晃动,像揉碎了一片星空,温顺地铺在他的龙纹旁。
“累了吗?”润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缓。白日里受万仙朝拜时,他是威仪万千的天帝,眉宇间的清冷疏离是刻入骨髓的习惯,可此刻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却让他不自觉卸下了所有铠甲。
邝露摇摇头,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轻轻回握住他。指尖相触的地方,仿佛有暖流淌过,熨帖了她紧张到发僵的四肢百骸。她抬眼望他,月光恰好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眉骨下那片曾积满寒霜的阴影,都衬得柔和了几分。成婚前三日,仙侍捧着凤冠霞帔来太巳府时,她还坐在窗前对着铜镜发怔——总觉得像一场太过盛大的梦,怕稍一触碰就会碎。
可此刻握着她的手是真实的,他袖口传来的龙涎香混着淡淡的清冷气息是真实的,就连他走过玉阶时,会下意识放慢脚步迁就她的步幅,也是真实的。
“不曾累。”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点刚哭过的微哑。白日里在云殿上,当礼官唱喏“夫妻对拜”时,她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就红了眼眶。那些年在璇玑宫的日夜,他伏案批阅公文时她悄悄研墨的剪影,他在星河下独自吹奏尺八时她远远伫立的身影……从这一天开始,从属下,变成与他并肩的妻子。从在他身后,变成一起同行。
润玉低头看她,见她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被泪水浸得愈发清晰,像落在雪地上的一点朱砂,无端让他心头一软。他停下脚步,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微乱的珠花,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引来她一阵细微的战栗。
“莫怕。”他低声道,目光沉沉,“从今往后,有我在。”
这句话,他在册封大典上当着六界的面说过,掷地有声,是天帝对天后的承诺;可此刻在空旷的玉阶上,褪去了所有仪仗与喧嚣,这句话便只剩下最纯粹的温柔,是润玉对邝露的私语。
回到早已布置妥当的寝殿时,殿内早已燃上了合卺花制成的香,甜而不腻的香气漫在空气中,驱散了最后一丝陌生的疏离。宫人早已退下,殿门轻轻合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响,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皆暖。龙凤呈祥的锦被铺得整整齐齐,窗棂上贴着的囍字被烛火映在地上,晃出细碎的光斑。邝露站在殿中央,看着眼前这一切,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绞着衣袖。
润玉先解下了繁复的礼冠,乌发如瀑般垂落,少了几分天帝的威严,多了几分属于凡人的温润。他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依旧紧抿的唇上,伸手轻轻解开了她凤冠上的系带。沉重的凤冠脱离发髻,落在旁边的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凤冠一同落下的,还有她鬓边的珠钗步摇,最后只剩下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青丝。卸下了所有华饰的邝露,脸颊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粉,眼波流转间,还是当年那个站在璇玑宫,唤他“殿下”的小姑娘,只是眼底多了些岁月沉淀下来的坚韧。
“过来。”润玉牵着她走到榻边,自己先坐下,又轻轻拉着她坐在身侧。红烛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他忽然发现,她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好看。不是因为凤袍加身的华丽,而是因为此刻她眼中的光——不再是仰望时的敬畏,也不是担忧时的焦灼,而是一种安稳的、带着羞怯的欢喜,像落满了星光的湖面,轻轻晃着,也晃得他心湖微澜。
“今日……”邝露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只发出了细碎的气音。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太过专注,让她忍不住想躲开,脸颊却烫得厉害。
润玉却先笑了,那笑意从眼底漫开,漾起浅浅的梨涡,驱散了他眉宇间最后一丝清冷。“今日起,邝露是我的妻。”他缓缓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不是天帝与天后,只是润玉与邝露。”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的眼角。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藏在睫毛的阴影里,像一滴未落的泪。他记得第一次注意到这颗痣,是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雪夜,她为他送御寒的汤羹,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汤洒了半盏,她急得红了眼,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颗痣便在泪水中若隐隐现,像颗易碎的琉璃。
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小仙娥笨手笨脚,却没留意到,自己后来总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这颗痣的影子。她为他挡过暗算,为他守过空城,为他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这颗痣旁,不知落过多少他未曾看见的泪。
“这里……”润玉的指尖轻轻点在那颗泪痣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以前总爱哭。”
邝露的睫毛颤了颤,真的有温热的液体涌了上来,这一次却不是委屈,也不是惶恐,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甜蜜。她偏过头,想躲开他的触碰,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后颈。
他的掌心很暖,带着常年握笔批阅奏折留下的薄茧,却意外地让人安心。邝露被迫仰起脸,撞进他深邃如星河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红烛的光,映着她的影子,还映着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柔软得快要溢出来的东西。
“以后,不许再哭了。”润玉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合卺香的甜意,也带着他独有的清冷气息,交织成一种让人晕眩的暧昧。
他的吻,先落在她的额间,带着珍重;再落在她的鼻尖,带着怜惜;最后,停留在她的眼角。
那是一个极轻极柔的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上,却瞬间点燃了所有压抑多年的情愫。他小心翼翼地吻着那颗小小的泪痣,仿佛要吻去她过往所有的委屈与不安,吻去那些独自吞咽的苦涩与孤独。
邝露浑身一僵,随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唇瓣的温度,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扫过她的皮肤,感觉到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
“润玉……”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唤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他应着,却没有抬起头,只是将脸颊轻轻贴在她的鬓边,呼吸交缠,“我在。”
殿内的红烛爆了个灯花,发出细微的声响。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温柔,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缠绵地交织在一起。
邝露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龙涎香的气息包裹着她,像沉入一个温暖的梦境,却比任何梦境都要真实。她想,原来等待真的是有意义的,就像寒夜等待黎明,就像星河等待归舟,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卸下所有防备,将她纳入怀中,许她一个安稳的余生。
润玉感觉到颈间传来的湿意,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太多空白需要填补,有太多过往需要疗愈,但他不怕。从今往后,长夜未央,他会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
他再次低下头,吻去她眼角新的泪痕,这一次,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不同于方才的轻柔,这个吻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与珍视,温柔而坚定。邝露起初还有些笨拙地回应,后来便彻底沉沦在他的温柔里,任由他带着她,驶向一片名为“家”的彼岸。
红烛摇曳,长夜正酣。殿外的风还在继续吹,却吹不散满室的暖意与缱绻。九霄云殿的繁华盛景早已落幕,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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