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梁捕头艰难地伸着手,“要不...属下辞了这捕头,来梧桐巷当护卫吧?您看那篮子里的金银...”
祝知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竹篮中已经堆满了财物。
一个商贾正往里面放一枚鸽蛋大的明珠,旁边农妇的粗布帕子里则包着几个还带着泥土的芋头。
“没出息的东西!”祝知镜一巴掌拍在梁捕头后脑勺,“朝廷俸禄还比不上几个芋头?”
梁捕头委屈地摸着脑袋:“大人,那可不是普通芋头...是西山灵芋,一个值二两银子呢...”
正闹着,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温央领着十个被选中的百姓往院内走去,其中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地捧着一幅画像,赫然是昨日孙嬷嬷的模样!
祝知镜瞳孔一缩:“不好!”
他再也顾不得官威,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高举过头:“官府办案!阻拦者以妨碍公务论处!”
令牌在朝阳下闪着冷光,人群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出一条窄路。
祝知镜拽着梁捕头挤到门前,正碰上温央要关门。
“温姑娘!”祝知镜急道,“本官有要事...”
温央福了一礼:“大人恕罪,姑娘正在为百姓解梦,不便打扰。”
她压低声音,“姑娘让我转告大人,午时荷塘之约,请务必暗中布置人手。”
祝知镜还要再问,温央已经退回院内,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留下知县大人站在门外,官袍上沾满了不知是谁带来的鸡毛。
“大人,现在怎么办?”梁捕头小心翼翼地问。
祝知镜长叹一声:“还能怎么办?去荷塘布置!”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瞪眼,“还有,再敢提跳槽,本官先打断你的腿!”
梁捕头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那也得您打得过啊...”
午时的荷塘静得出奇,连蝉鸣都听不见一声。秋瑾站在九曲桥中央,看着水面上的浮萍微微颤动——不是风吹的,而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梦婆大人。”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秋瑾转身,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桥头。
她穿着淡青色的衫子,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面容姣好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杏眼——清澈见底,却又深不可测。
“崔小姐。”秋瑾微微颔首。
崔静绾缓步走近,裙裾拂过桥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在离秋瑾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鲜于晴鹤死了。”
秋瑾接过绣帕。
帕子上绣着一朵血色梅花,已经被利器划得支离破碎。
“何时的事?”
“应当是前儿夜里。”崔静绾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在她的闺房里,银簪插在脖颈。这还是我父亲谨慎,叫人远远的盯着,连着两日都没有人出入红渠别院。昨儿个才发现,她死了…”
秋瑾的金纹琉璃瞳微微闪烁:“梅无咎清理棋子。”
是啊!
孙嬷嬷死了,那么鲜于晴鹤也没有活的必要了。
崔静绾忽然笑了,那笑容让秋瑾想起梦婆山上的一种花——外表清丽,根茎却有毒。
“梦婆大人不问问,我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翠儿是你的人。”秋瑾将绣帕还给她,“或者说...是你故意让梅无咎以为翠儿是他的人。”
崔静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不愧是梦婆大人。”
她转身望向荷塘,“我五岁时就发现孙嬷嬷夜里会出去...”
她的叙述条理清晰,声音不疾不徐。
从发现骨笛的秘密,到试探父亲未果;从被迫服用离魂散,到十二岁突然清醒却继续伪装...每一个细节都像精心打磨过的珠子,被她用冷静的语调串联成链。
“…...直到去年那晚。”崔静绾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孙嬷嬷哄我睡下后吹响骨笛,唯娘发狂杀了其他绣娘,最后嫁祸给阿阮。”
秋瑾注意到她说“阿阮”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起初我不明白她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崔静绾继续道,“直到阿阮在地牢里画下那个符文...”
秋瑾突然打断她:“那不是求救符文。”
秋瑾当时看到那个符文,还以为是梦婆山没成功的求救符文。
如今看来那是成功的,只是对接的不是梦婆山。
崔静绾转头看她,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是远距离衔接的阵法符文。梅无咎当时不在沧澜城,他的移魂术需要两边同时进行。”
水面上的浮萍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秋瑾的金纹琉璃瞳骤然收缩,精神力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
不远处的花丛中传来一声闷哼,一个黑影踉跄着栽倒。
水中也突然停止了晃动,一道血色飘散在水中。
“啊!”崔静绾轻呼一声,本能地后退半步。
秋瑾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精神力攻击会直接致命——这力量比想象中更霸道。
“这下没人打扰了。”她很快恢复平静,声音依旧清冷。
崔静绾深吸一口气,很快镇定下来。
她走到花丛边,用绣帕挑起死者的衣袖——右腕内侧赫然纹着一朵血色梅花。
“北祭的暗卫。”她摊开双手,轻声道,“梅无咎果然还不信任我,他在监视我们呢。”
秋瑾看着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冷静地检查尸体,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崔静绾的沉稳与睿智远超同龄人,甚至比那些在朝堂沉浮的老臣更善于谋算。
“你知道阿阮和谁移魂了?”秋瑾直接问道。
崔静绾直起身,将染血的绣帕丢入荷塘:“我猜是鲜于晴鹤。”
她看着绣帕慢慢沉没,“阿阮被斩时突然大喊大叫,与之前的沉默判若两人。而鲜于晴鹤在北祭,和阿阮差不多时间也发生了意外。她突然失忆了…”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心领神会。
秋瑾点头:“白芷告诉阿阮,移魂后不仅能摆脱哑女身份,还能变成耳目健全的人,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而梅无咎需要继续控制白芷的筹码。”崔静绾接上她的话,“还有什么比把她的女儿捏在手里更有效?”
两人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风拂过荷塘,带起一阵涟漪。浮萍散开,露出水下一条翻着肚子的死鱼——鳞片上泛着诡异的蓝色。
“离魂散。”崔静绾轻声道,“梅无咎给翠儿的离魂散,我都喂进湖里了。”
秋瑾看向远处:“他到底要图谋什么?沧澜城有什么吸引他吗?”
两人都猜不透,梅无咎之前到底在图谋什么?
她转向崔静绾,“你父亲知道这些吗?”
崔静绾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没有证据的话,说了也无用。”她顿了顿,“就像五岁那年一样。”
这句话里藏着太多委屈与无奈,饶是并无太多情绪的秋瑾也不禁有一丝动容。
一个五岁的孩子,发现身边最亲近的嬷嬷是图谋不轨之人,却无人相信...这份孤独与忍耐,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梦婆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