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到,秋瑾便让陆明萱把门窗关上,任何人不许进屋子。
秋瑾用银针蘸着混入香灰的朱砂,在地面勾画出繁复的回旋阵图。
七盏青铜灯摆在阵眼,灯油里浮着几片花瓣。
“待会无论看见什么,”秋瑾将红绳系在自己与姜嫣儿腕间,“千万别碰阵法里的铜镜。”
陆明萱紧张地点头,手中的帕子已被绞得变形。这还是她第一次守在房中,她知道秋瑾想让她学习梦婆的入梦之术。
当子时的更鼓响起时,秋瑾指尖突然凝出一滴血珠,坠入阵心的铜镜——
“哗啦!”
镜面如同被打破的水面,荡开无数涟漪。
秋瑾的身体和姜嫣儿一起躺在床榻上,魂体却在在波纹中渐渐模糊,最后完全消失在房间里。
陆明萱看不到任何魂体后,有一丝慌乱,很快便又镇定下来。
秋瑾再睁眼时,正站在姜府的花厅里。这里的陈设与东黎很不一样,只是所有物件都蒙着层淡青色,像是透过旧琉璃看到的景象。
“二小姐怎么还在这儿?”一个丫鬟匆匆跑来,“国公府的花轿都到门口了!”
秋瑾低头,发现自己竟穿着姜府婢女的服饰。她顺势跟着丫鬟穿过回廊,远远就听见喜乐声。可那调子古怪得很,明明是喜庆的旋律,却透着森森寒意。
花厅里,身着嫁衣的姜颖儿正娇羞地靠着新郎官。那男子剑眉星目,腰间玉佩却刻着“沈”字——本该是姜嫣儿未婚夫的沈丘染!
“妹妹来迟了。”姜颖儿突然看向门口,笑容里淬着毒,“莫不是还在记恨姐姐?”
秋瑾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个白衣少女,正是魂魄所化的姜嫣儿。女孩脸色惨白,手里死死攥着块染血的帕子。
“沈郎...”姜嫣儿声音发抖,“那夜在书房,你明明说...”
沈丘染目光一直看着姜嫣儿,心中酸涩不已。
“嫣儿!”姜父突然厉喝,“今日是你姐姐大喜之日,休要胡言!”
满座宾客指指点点,有人小声嘀咕:“自己留不住男人,还有脸闹...”
秋瑾冷眼旁观,忽然注意到厅内所有铜镜都照不出姜嫣儿的身影。而沈丘染的右手始终藏在袖中——那紧握的拳头,好似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喜宴进行到一半,秋瑾悄悄尾随姜嫣儿来到后院。少女正对着枯井哭泣,手里帕子的血迹渐渐化作黑雾。
“那不是你的记忆。”秋瑾突然现身,“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姜嫣儿惊恐后退:“你…你是谁?”
“梦婆山,太叔秋瑾。”
“梦婆山?可是东黎的梦婆山?”姜嫣儿眼睛一亮,她自是听过梦婆山的。
“正是。我来带你回到你原本的世间…”秋瑾点点头,安抚的笑道。
“呵呵呵…”姜嫣儿突然笑了起来。
秋瑾有些不解,看着她没出声。
“梦婆大人,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姜嫣儿没等秋瑾回答,又接着道:“这里是晋安姜府,我已经经历了好几回被姐姐抢走婚事,最后都会惨死…”
两人说话间,有个丫头正偷偷摸摸地站在姜嫣儿身后,大力推了她一把。
“啊~”
秋瑾伸手想要抓住姜嫣儿,奈何她是个魂体,从她身体穿了过去。等她望向枯井里时,姜嫣儿已没了声息。
她飘到枯井里,指尖刚刚触碰到姜嫣儿魂体的瞬间,周遭景象突然扭曲重组。
再睁眼时,她站在晋安姜府的后花园里,满园芍药开得正艳。五月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传来少女们银铃般的嬉笑声,其中那个穿着鹅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的,正是及笄之年的姜嫣儿。
这就是姜嫣儿说的再次轮回?
“小姐,您慢些跑,当心摔着!”丫鬟翠竹在后面追赶,手里捧着刚摘的几枝芍药。
姜嫣儿回头一笑,眼中盛满了春光:“翠竹,你看那边的芍药开得多好,我要摘几枝给母亲插瓶。”
秋瑾这次选择先观察,看看这梦境有何蹊跷。当她看见姜嫣儿踮起脚尖去够那枝开得最高的芍药,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落花,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沈公子小心!”姜嫣儿突然惊呼。
秋瑾转头,看见假山旁站着个蓝衣少年。他手中的书卷被风吹落水池,正弯腰去捞时,腰间玉佩滑入水中——正是刻着“沈”字的定亲信物。
“姑娘莫急。”少年抬头微笑,眉目如画,“不过一块玉佩...”
沈丘染第一次登门做客,两人知晓彼此,但还是第一次见面。
沈丘染直起身来,阳光在他俊朗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他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一袭湖蓝色直裰衬得肤色如玉,眉目间透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雅气质。
此刻他正望着姜嫣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姜嫣儿的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公子若不嫌弃,我让下人帮您捞上来。”
“多谢姑娘美意。”沈丘染拱手作揖,“在下沈丘染,不知姑娘是...”
“这是我家二小姐姜嫣儿。”翠竹赶上前来,替主子答道,又压低声音在姜嫣儿耳边提醒,“小姐,这位就是与您有婚约的沈国公府大公子啊。”
这便是他的未婚妻?
姜嫣儿闻言,耳根都红透了,匆匆福了一礼:“见过沈公子。”
沈丘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意更深:“原来是姜二小姐,久闻芳名。”
两人隔着水池相望,一时无言。春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飘在水面上,与那沉入水底的玉佩一同荡漾。
秋瑾的目光却越过这对璧人,落在假山后一抹鹅黄色的身影上——那是姜家大小姐姜颖儿。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绣帕,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
“小姐,咱们回去吧,老爷知道了要责怪的。”姜颖儿的丫鬟小声劝道。
“闭嘴!”姜颖儿咬牙低喝,“凭什么她就能有这么好的姻缘?国公府的嫡长子,未来的国公爷...父亲明明说过会给我找更好的!”
秋瑾冷眼看着姜颖儿扭曲的面容,知道这便是悲剧的开端。
三日后,姜府后花园的荷花池边。
“姐姐,你慢些走,池边湿滑。”姜嫣儿担忧地跟在姜颖儿身后。
姜颖儿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浅粉纱裙,发间簪着金丝蝴蝶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回头嫣然一笑:“妹妹别担心,我常来这里喂鱼的。”
话音刚落,姜颖儿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池中倒去。
“啊——”她发出一声尖叫,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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