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地下密室内,烛火幽幽。
谛听负手立于青铜灯台前,白玉面具映着跳动的火光,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重奎单膝跪地,黑色劲装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皇后的伤势如何?”谛听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重奎抬头,暗卫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箭伤离心脉只差半寸,虽避开了要害,但失血过多。”他顿了顿,“至少得卧床半月。”
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
谛听抬手抚过灯台浮雕的螭纹,指尖在龙睛处微微一顿:“她可曾起疑?”
“没有。”重奎声音发涩,“箭矢淬了麻药,她昏迷前还死死护着陛下。”
那就好,他事先没有和她打过招呼,以她的聪慧,很快就能猜到他身上吧。这场刺杀,还是他临时起意的,只是为了让她救下周末宏,并让周末宏对她情根深种。
他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他有些舍不得那个…孩子。
一阵漫长的沉默。
重奎忽然摘下暗卫面具,露出那粗犷刚毅的脸:“殿下,值得吗?”
面具下谛听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您明知道那丫头对您...”重奎喉结滚动,“却还要她为仇人挡箭。”
墙上影子突然剧烈摇晃。
谛听没有回答他,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为何会有这般五味杂陈的心情…
谛听转身时,袖中滑出一枚染血的箭头,“当啷”一声落在青砖地上。
“她中的是狼牙箭。”他弯腰拾起箭簇,金属冷光映在面具眼洞处,“安王府亲卫的制式。”
重奎瞳孔骤缩:“您是要...”
“告诉白煦。”谛听将箭头捏得变形,“该收网了。”
凤鸾宫药香缭绕。
钟灵初在剧痛中醒来,眼前模糊浮现出熟悉的鲛纱帐顶。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牵动肩头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娘娘,你醒了?”
一张陌生的宫女脸凑过来,手里捧着药碗。
她突然又大声朝外喊了一句,“娘娘醒了!”
钟灵初下意识摸向枕边金针,却摸了个空。
“陛下命人收走了所有利器。”宫女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轻声道,“太医说您伤势凶险,需静养半月。”
钟秋禾垂眸掩去眼底寒光。
那支箭来得蹊跷——刺客分明是冲着周末宏去的,可箭矢入水的轨迹却像是...
像是专门瞄准了她。
殿门突然被推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来人脚步匆匆,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灵初……你们都退下。”
周末宏的声音比平日低沉。
脚步声停在榻前,明黄色衣摆映入眼帘。钟灵初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未受伤的右肩。
“别动。”
她抬眼,正对上周末宏深不见底的黑眸。
这位素来阴鸷的帝王此刻眼下挂着青黑,下颌冒出胡茬,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憔悴。
“陛下...”她故意让声音虚弱发颤,“刺客...”
“死了。”周末宏突然抓住她搭在锦被上的手,“二十七人,一个不留。”
他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指骨。钟灵初吃痛蹙眉,却听见他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灵初,朕要你成为朕的皇后!真正的皇后!”
钟灵初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不显。
“陛下,你说什么胡话呢?臣妾一直是你的皇后啊!这还有假…”
周末宏眼中是满满的柔情,他缓缓开口:“朕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可是,夫妻之间的事,我们还没做呢…”
夜色如墨,重奎蹲在凤鸾宫飞檐上,看着寝殿内相拥的人影,面具下的眉头越皱越紧。
“想不通?”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浑身绷紧。
白煦不知何时立在相邻的鸱吻上,雪白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重奎冷哼一声:“想不到国师府白大人也做梁上君子?”
白煦不答,反而望着殿内道:“你猜那小丫头知不知道,那支箭本该射向谁?”
月光下,重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戏台是陛下搭的。”白煦轻笑,“只不过...”他忽然甩袖,一枚银针钉在重奎耳畔的瓦片上,“唱戏的人,早就换了。”
瓦片下,隐约传来周末宏的低语:“...安王送你的玉佩,很别致。”
重奎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枚染血的玄鸟玉佩,此刻正系在皇后钟灵初的腰间!
国师府观星台上,谛听摘下面具,任夜风吹散额前碎发。
脚下皇城灯火如昼,更衬得他半边狰狞伤疤如同恶鬼。
“修文。”
白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谛听没有回头,只是将一枚黑子按在星图某处:“安王那边如何?”
“一切已按计划进行。”白煦递上一卷竹简,“但他一直在喊冤枉。”
竹简在谛听手中裂成两半。
“冤枉?人都要为自己言行付出代价的。”白玉面具重新覆上脸庞,“若是不懂得谨言慎行,那是要吃苦头的。”
“皇姐在西宁不知道如何了…北祭那边的棋局也开始了!就差南祁了…”
最后一枚白子落入棋枰,杀局已成。
金銮殿上,安王周未衡一身素袍,未着冠冕,却站得笔直如松。他手中攥着几封密信,重重摔在御阶之下。
“陛下!”他声音洪亮,震得满朝文武心头一颤,“臣今日倒要问问,单凭一枚箭头,就要定臣的弑君之罪?”
周末宏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如水。他盯着安王,指节在扶手上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安王,刺客所用箭矢,确是你府上特制。”
“可笑!”安王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支箭,狠狠掷在地上,“陛下若真要查,不妨看看这支箭的箭簇!”
箭矢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臣低头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唯有兵部尚书看出端倪。
“安王爷,有话不妨直说!”兵部尚书钟大人皱眉道。
安王冷笑一声:“陛下,臣的箭,在箭簇侧面有个符号。这支箭可没有…”
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两支安王府的箭簇,传给在场大臣们检验。
兵部尚书和其他大臣细看后,果然发现了不同之处。
周末宏瞳孔微缩,猛地站起身:“这不可能!”
白煦立于殿外廊下,听着殿内安王的怒吼,唇角微微上扬。
他低头看着手中最后一封密信,指尖轻轻一弹,信笺飘然落入香炉,化作一缕青烟。
“王爷,臣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殿内,安王又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高举过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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