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走,丽娘脸上虚弱关切的神情一收,双眼犹如寒冰。
她日日唤着他们“世兄”,他们却做着猪狗不如的事!
若不将他们血祭奠周海,她死不瞑目!
次日清晨的露珠还在花瓣上滚动,周府的门房就慌慌张张跑来禀报:“夫人,赵夫人和钟夫人的轿子到门口了!”
丽娘正在梳妆,闻言手中的螺子黛一顿,在眉尾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镜中的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昨夜钟祥泰折腾到三更天才走。
“请两位夫人到花厅奉茶。”她平静地说,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梳子。
春桃见状,连忙取出珍藏的茉莉粉,细细替她遮掩颈间的红痕。
“给管事传信,明日再对账本。”
花厅里,两位贵妇已经落座。
赵夫人身着靛青缎面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正慢条斯理地品着庐山云雾;钟夫人则穿着绛红色对襟衫,手腕上的金镯叮当作响,不耐烦地用杯盖拨弄着茶叶。
“周夫人到——”
丽娘一袭月白色罗裙出现在门口,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却衬得肤若凝脂。她福身行礼时,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看得钟夫人眼中冒火。
真真风骚得很,做出这样的丑事!
比那红袖楼的姑娘还艳丽三分,难怪迷得那口子夜不归家。
“哎呀,妹妹快请起。”赵夫人虚扶一把,声音温和得像浸了蜜,“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也要多顾着身子才是。我们冒昧来访,没打扰你吧?”
丽娘垂眸:“两位夫人莅临,是周府的荣幸。”
“周夫人当真是我见犹怜。”钟夫人突然开口,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瓷盘,“难怪我家老爷最近总往这边跑,说是照顾故友遗孀呢。”
花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丽娘指尖微颤,茶盏中的水面泛起细纹。
“钟夫人说笑了。”她轻声道,“两位世兄念及与亡夫的情谊,才...”
“情谊?”钟夫人冷笑,“周海死了不到三个月,他们倒是情深义重啊!天天往周家跑,不顾着自己名声,竟也想不到妹妹还要清誉呢!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
赵夫人轻轻按住钟夫人的手,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打断了她夹枪带棒的话,她们主要目的是断了自家男人的念想,可不是为了口舌之快!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周夫人这边下手!
赵夫人满含歉意道:“周夫人别介意,赵夫人性子直。”
她看向丽娘,笑容和煦,“我们今日来,也是真心想帮你的。”
丽娘抬眼看她。
赵夫人约莫三十七八岁年纪,容貌虽不及年轻时娇艳,却自有一股端庄气度。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古井,让人看不透深浅。
“帮我?”丽娘不解。
她们怎么可能帮她,只怕生吞了她的心都有。
有些事情即使瞒得再好,也不可能藏得密不透风!
“你还这么年轻。”赵夫人叹息,“守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我认识不少青年才俊...”
“是啊!”钟夫人插嘴,“城南李家的二公子,去年丧妻,正缺个续弦呢!”
丽娘手中的茶盏“咔”地一声放在几上:“多谢两位夫人美意。只是妾身心如止水,此生不会再嫁。”
“哟,这是要立贞节牌坊啊?”钟夫人讥讽道,“那怎么夜里还...”
她突然住口,因为赵夫人在桌下狠狠踩了她一脚。
赵夫人依旧温声细语:“周夫人,咱们都是过来人。这深闺寂寞的滋味...”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家老爷说,你这些日子气色倒是越发好了。”
丽娘感到一阵恶寒。
赵夫人这话绵里藏针,分明是在暗示什么。她忽然想起前日丫鬟说,赵府的小厮常在周府外围转悠。
“托两位世兄的福。”丽娘抬起脸,眼中泛起水光,“若非他们时常送些补品来,妾身怕是早就随亡夫去了。也要多谢两位夫人的大度……”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倒让钟夫人一时语塞。
赵夫人却微微眯起眼睛:“周夫人与亡夫真是鹣鲽情深。不过...”她话锋一转,“我听说周家最近生意不太顺?”
丽娘心头一紧。
这是要拿产业威胁她了。
“多亏赵世兄照拂。”她低眉顺眼地说,“前日还帮妾身解决了盐引的事。”
钟夫人突然拍案而起:“好个不要脸的贱人!装什么贞洁烈妇?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那两个...”
“妹妹!”赵夫人厉声喝止,转头对丽娘歉然一笑,“她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说话没轻重。周夫人别往心里去。”
丽娘却已经红了眼眶:“钟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妾身自问清清白白...”
“清白?”钟夫人一把扯开丽娘的衣领,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上面赫然是一道新鲜的咬痕,“这是什么?啊?”
花厅里死一般寂静。
丽娘脸色煞白,赵夫人则盯着那道伤痕,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这是...”丽娘突然哽咽,“是妾身自己掐的...每当想起亡夫...”
“放屁!”钟夫人暴怒,“你当老娘是三岁小孩?”
赵夫人突然起身:“够了。”
她整了整衣袖,声音冷得像冰,“周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是安分守己,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但若是有非分之想...”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丽娘平坦的小腹,“后果自负。”
丽娘浑身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她看着两位夫人离去的背影,突然开口:“赵夫人。”
赵夫人回头。
“您头上的簪子歪了。”丽娘轻声道,“就像您夫君前日来时,腰带系反了一样。”
赵夫人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她猛地摸向发髻,果然发现金簪斜了几分——这是她今早匆忙出门的证据。而更让她心惊的是,赵合磊前日彻夜未归,她也...
钟夫人不明就里,还在骂骂咧咧。
赵夫人却已经拽着她快步离开,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待两位夫人的轿子远去,丽娘才瘫坐在绣墩上,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春桃急忙端来安神茶,却被她挥手屏退。
“去请陈掌柜来。”丽娘的声音异常冷静,“从后门进。”
一炷香后,周海生前最得力的掌柜陈默悄然入府。他是个四十出头的精瘦汉子,左眼有一道疤——那是早年替周海挡刀留下的。
“夫人。”陈默行礼时目光坚定,“可是要动手了?”
丽娘摇摇头,轻叹:“报仇一事,交给我。今日叫您来,是另有要事…”
陈默不赞同道:“夫人…”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丽娘抬手打断道:“此事我自有主张!我需要您替我做更重要的事,周家的产业都是他的心血。我们定要好好护住!”
陈默见她心意已决,无奈的点头。又将一个账本递给丽娘:“这是赵、钟两家这些年走私盐铁的证据,还有...”
他压低声音,“老爷遇害那日,有人看见钟家的心腹出现在黑松林。”
丽娘指尖发颤。
果然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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