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河的晨风卷着水汽掠过河岸，却吹不散隋军大营里的凝重。程咬金猩红着眼珠闯进中军大帐，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火星，他一把扯下头盔，将其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茶具叮当乱响：“将军！不行啊！石国那些狗娘养的彻底反水了，他们的战船把河面堵得严严实实，咱们的粮草船刚靠近就被火油箭招呼，烧毁了足足五艘，剩下的根本冲不过去！”
李靖正俯身盯着沙盘上的锡尔河航道，指尖刚触碰到代表粮草大营的木牌，闻言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程咬金，目光沉静得像深潭，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慌什么？越是危急，越要沉住气。”话虽如此，他的指腹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沙盘边缘，心中早已掀起惊涛——布哈拉城是隋军在中亚的核心据点，囤积的粮草本就只够三万大军支撑十日，如今锡尔河被封，库法援军的五万大军又在日夜兼程赶来，一旦粮道断绝超过八日，城中将士要么饿死，要么就得在断粮后被迫与数倍于己的敌军死战，后果不堪设想。
“沉住气？”程咬金急得原地打转，粗糙的手掌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将军您是没亲眼见！石国的战船清一色挂着大食的黑旗，甲板上摆满了投石机和火油桶，咱们的小船在他们面前跟纸糊的一样！弟兄们拼了命想冲过去，可火油烧起来的时候，连河水都被映红了，好多兄弟连人带船都成了火球……”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痛心，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士兵，就这么白白折在了锡尔河上。
秦叔宝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手始终按在腰间的虎头湛金枪上。他比谁都清楚粮道的重要性，当年隋末乱世，多少军队不是败在战场上，而是输在了粮草断绝上。“将军，石国突然倒戈，定是受了库法援军将领赛义德的胁迫。”他沉声道，“咱们之前派去联络石国的使者还没回来，恐怕……”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是伤的士兵被搀扶着走进来，正是派去石国的使者之一。他胸口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浸透了衣襟，刚见到李靖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气息微弱：“将……将军……石国国王……被赛义德抓了王子要挟……已经彻底倒向大食了……他们……他们还派兵封锁了锡尔河上下游，截断了咱们和西域的所有联系……”说完这句话，使者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帐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帐外风吹过旌旗的猎猎声。李靖缓缓直起身，走到帐门口，目光投向远处的锡尔河。河面之上，石国战船往来巡逻，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张张噬人的巨口。他的指尖冰凉，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硬冲显然行不通，石国战船数量占优，又占据了河道优势，隋军的小型战船根本无法突破；绕路而行？周边都是戈壁荒漠，粮草运输根本无法保障。
“将军，要不咱们分兵去攻打石国的城池？逼他们撤兵！”程咬金咬牙提议。
“不可。”李靖立刻否决，“赛义德的五万大军随时可能抵达，咱们一旦分兵，布哈拉城的防御就会空虚，到时候腹背受敌，更是死路一条。”他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粟特首领康拂毗延，突然想起这位首领常年往来于中亚各国，对锡尔河的河道定然十分熟悉，“康首领，你久居中亚，可知锡尔河除了主航道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以通行的通道？比如浅滩、支流之类的？”
康拂毗延闻言，低头沉思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将军，锡尔河上游有一处托克马克浅滩！那里水势平缓，水深不过齐腰，战船根本无法靠近，勉强能供车马和粮草队通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凝重起来，“只是……浅滩周围地势开阔，容易设伏，如今石国倒戈，赛义德定然会派人驻守在那里，防范咱们从浅滩过河。”
李靖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计策。“有通道就好。”他沉声道，转头看向秦叔宝和程咬金，“叔宝，你带五百骑兵和十艘小船，立刻赶往锡尔河下游，摆出全力进攻的架势，务必将石国的战船全部吸引过去！”
“末将遵命！”秦叔宝抱拳领命，眼神锐利如鹰。
“咬金，你随我带一千士兵和全部粮草队，赶往托克马克浅滩。”李靖继续下令，语气斩钉截铁，“只要叔宝能吸引住石国战船的注意力，咱们就趁虚从浅滩过河，务必在赛义德援军赶到之前，把粮草安全运回布哈拉城！”
程咬金狠狠点头，眼中的焦躁被决绝取代：“好！将军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得把粮草送过去！”
当天午后，锡尔河下游突然鼓声大作。秦叔宝率领五百骑兵在河岸列阵，十艘小船满载着士兵，朝着石国战船发起了猛烈进攻。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战船，船上的隋军士兵更是高声呐喊，一副要强行突破的架势。石国战船的将领果然被吸引，立刻下令所有战船往下游集结，全力抵挡秦叔宝的进攻。
与此同时，李靖带着程咬金和粮草队，趁着夜色掩护，悄悄朝着托克马克浅滩疾驰而去。夜色如墨，只有星光微弱地照亮前路，士兵们推着粮车，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每个人都知道，这趟行程关乎着整个布哈拉城隋军的生死。
黎明时分，他们终于抵达托克马克浅滩。浅滩处的河水泛着微光，果然如康拂毗延所说，水深较浅，足以通行。可就在士兵们准备开始渡河时，浅滩对岸突然响起一阵梆子声，无数箭矢从暗处射来，瞬间放倒了十几名隋军士兵。
“不好！有埋伏！”程咬金大吼一声，立刻举起盾牌挡在身前。
李靖眼神一凛，果然被他猜中了。他抬头望去，只见浅滩周围的沙丘后，密密麻麻的石国士兵正探出头来，手中的弓箭对准了他们，战壕里还架着几架投石机。“看来赛义德早就料到咱们会走这里。”他沉声道，心中却没有丝毫慌乱，“咬金，带人用防爆盾组成防线，护住粮草队！所有人听令，举盾冲锋，先清理掉岸边的伏兵！”
隋军士兵们立刻举起防爆盾，组成一道道坚固的人墙，朝着浅滩对岸冲去。石国士兵的箭矢不断射来，却被防爆盾挡得严严实实。待冲到近前，隋军士兵们抽出长刀，与石国士兵展开了近身厮杀。石国士兵虽然顽强，但哪里是身经百战的隋军对手，更何况隋军手中还有连发火铳，几声枪响过后，石国士兵便死伤一片，很快就溃散而逃。
“快！抓紧时间渡河！”李靖下令，士兵们立刻开始搬运粮草，粮车顺着浅滩缓缓向对岸移动。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程咬金眯眼望去，脸色骤变：“将军！是赛义德的援军！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李靖心中一沉，转头望去，只见赛义德骑着一匹黑马，手持弯刀，率领着数千骑兵朝着浅滩疾驰而来，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李靖，想跑？没那么容易！今天就让你们和粮草一起，葬在这里！”
“不好，粮草还没运完！”程咬金急道，此时还有一半的粮车留在浅滩这边。
“你带人继续护送粮草过河，我来断后！”李靖当机立断，拔出腰间的长枪，“所有断后的士兵听令，拿出轰天雷，给我拦住他们！”
隋军士兵们立刻掏出轰天雷，点燃引线后朝着赛义德的骑兵扔去。“轰隆！轰隆！”一声声巨响过后，赛义德的骑兵被炸得人仰马翻，冲锋的势头顿时被遏制。可赛义德的兵力实在太多，一波又一波的骑兵不断冲来，隋军的防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李靖手持长枪，奋勇杀敌，枪尖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可他心中清楚，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死，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让粮草队尽快过河。
就在这危急关头，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阵马蹄声，这一次，却是从赛义德的侧翼传来。李靖抬头望去，只见康拂毗延率领着粟特的骆驼兵，手持弯刀，朝着赛义德的骑兵发起了猛攻。“将军，我们来帮你了！”康拂毗延高声喊道。
原来，康拂毗延担心李靖这边遭遇埋伏，便主动率领本部兵马赶来支援。赛义德的骑兵没想到会遭到侧翼袭击，顿时乱了阵脚，腹背受敌之下，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好机会！”李靖心中一喜，立刻下令，“全军反击！”
隋军士兵们士气大振，与粟特骆驼兵联手，朝着赛义德的骑兵发起了猛攻。赛义德见势不妙，知道再打下去只会损兵折将，只能咬牙下令撤退。
李靖没有追击，而是立刻让人加快速度搬运粮草。半个时辰后，最后一辆粮车终于渡过了浅滩，安全抵达对岸。李靖长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冷汗。他转头看向锡尔河下游的方向，心中暗道：叔宝，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回到布哈拉城后，李靖立刻让人清点粮草，确认粮草足够支撑大军一段时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可他深知，赛义德绝不会善罢甘休，石国倒戈的问题不解决，锡尔河的威胁就始终存在，而且库法援军的五万大军还未彻底击退，一场更大的危机还在等着他们。
他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天际，眼神凝重。“赛义德，石国……”他低声自语，手指紧紧攥住了城垛，“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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