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寒冬像是被谁打翻了冰窖,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在燕然山的山谷间呼啸穿梭,连坚硬的岩石都被冻得开裂,发出细碎的“咔咔”声。
雁门关的城墙上,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士兵们裹着厚厚的兽皮甲,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挂在胡须和眉梢上,远远望去,个个都像披了层冰壳的雕像。
城楼上,李世民负手而立,玄色披风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他今年二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英气勃发的年纪,剑眉星目间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只是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凝重。他手中紧攥着一份军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就在半个时辰前,负责侦查北疆动向的斥候队,传回了一个足以让整个雁门关守军心头一沉的消息。
“将军,斥候队队长求见!”亲卫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李世民转过身,目光扫过城下正在雪地中训练的新兵。这些年轻人大多是刚征召入伍的农户,脸上还带着青涩,此刻正踩着齐膝的积雪练习劈砍动作,不少人的手脚已经被冻伤,却依旧咬着牙坚持。北疆防线本就兵力空虚,若不是他临危受命,带着三千老兵和两千新兵赶来加固雁门关,恐怕早已被突厥铁骑突破。可现在,新的威胁已然降临。
“让他进来。”李世民的声音沉稳,却难掩一丝忧虑。
很快,一名浑身是雪的斥候队长踉跄着走进城楼,他的脸颊和双手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身上的皮甲沾满了冰碴,显然是在暴风雪中疾驰了许久。他刚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地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好!骨利干部落的‘雪地铁骑’,已经正式与突厥汇合了!”
“骨利干?”李世民眉头一拧,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却也仅仅是听过而已。骨利干是北疆最偏远的部落,世代生活在贝加尔湖以西的冰原之上,那里终年积雪,气候恶劣,是连大隋斥候都极少踏足的地方。大隋对这个部落的了解,几乎仅限于“逐水草而居,善骑射”这寥寥数字,至于他们的兵力、战术、甚至部落结构,都一无所知。
“详细说说。”李世民上前一步,扶起斥候队长,递给了他一碗热酒。
斥候队长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冻得发僵的身体才稍稍回暖,他喘了口气,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在燕然山北麓侦查时,遭遇了一小队骨利干的骑兵。他们骑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耐寒战马,体型高大,毛发浓密,就算在三尺深的积雪里也能疾驰如飞,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骨利干特有的‘三河马’。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马蹄上都绑着铁制的冰爪,在结冰的湖面上行走,竟然如履平地,丝毫没有打滑的迹象!”
说到这里,斥候队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显然是那段经历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他们的士兵都穿着厚厚的兽皮,脸上蒙着狐裘,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我们想悄悄靠近侦查,可还没等靠近他们的营地,就被他们发现了。那些人在暴风雪中简直像幽灵一样,速度快得惊人,我们损失了三名兄弟,才勉强突围出来。而且他们的营地周围,似乎有特殊的警戒方式,我们的斥候根本无法靠近,连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都探查不到!”
“刀枪不入,能在冰下潜行?”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城墙上张贴的几张告示上,那是几天前始毕可汗派使者散布的谣言。这段时间,类似的流言在雁门关的新兵中广为流传,不少年轻人本就对北疆的寒冬和突厥铁骑心存畏惧,再听到这样的谣言,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他走到墙边悬挂的北疆地图前,手指落在“贝加尔湖以西”的区域——那里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标注,就像一道巨大的伤口,横亘在大隋的北疆防线之上。这就是典型的“情报盲区”,面对一支完全不了解的敌人,就像是在黑暗中与猛虎搏斗,连对手的轮廓都看不清,何谈取胜?
“将军,新兵们听到这些消息后,都有些人心惶惶。”副将秦叔宝忧心忡忡地说道,“不少人私下里说,骨利干的雪地铁骑是‘冰原恶鬼’,根本无法战胜。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突厥人来攻,我们自己的士气就垮了。”
李世民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士气的重要性。雁门关的守军本就兵力不足,新兵占了一半,若是士气低落,一旦突厥和骨利干联军发起进攻,后果不堪设想。而始毕可汗显然也深知这一点,一边让骨利干的雪地铁骑造势,一边散布谣言,目的就是要瓦解隋军的斗志,让他们不战自溃。
“始毕可汗这一手,确实毒辣。”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他不仅要借助骨利干的兵力,更要利用我们对骨利干的无知,制造恐慌。这‘冰原诱敌’之计,看似简单,却正好击中了我们的软肋。”
“那我们该怎么办?”秦叔宝问道,“若是不能搞清楚骨利干的底细,我们根本无法制定作战计划。可他们的营地防守严密,又擅长在暴风雪中作战,斥候根本无法靠近。”
李世民的目光在地图上逡巡,最终落在了李道宗的身上。李道宗今年二十一岁,是宗室子弟,却并非纨绔之辈,他自幼熟读兵书,尤其擅长侦查和奇袭,性格坚韧,胆识过人。这次北上雁门关,李道宗主动请缨,担任斥候统领,这段时间以来,立下了不少功劳。
“道宗,”李世民开口,语气郑重,“我给你五十名精锐斥候,你立刻出发,伪装成骨利干的牧民,潜入贝加尔湖以西的冰原,务必查清骨利干的兵力、战术,以及他们的真实弱点。记住,此行凶险万分,冰原环境恶劣,又有敌军巡逻,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活下来,把情报带回来。”
李道宗眼神一亮,立刻上前领命:“末将遵命!请将军放心,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一定会把骨利干的底细查清楚!”
“好!”李世民点了点头,“我让人给你们准备最好的兽皮服饰、御寒药物和干粮。你们要尽快学会简单的骨利干语,模仿他们的言行举止,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另外,我已经让人打听清楚,骨利干的牧民多穿白色和灰色的兽皮,以狩猎和放牧为生,你们可以伪装成迷路的牧民,伺机混入他们的部落周边。”
当天下午,李道宗便带着五十名精锐斥候,开始了准备工作。他们换上了与骨利干人相似的白色兽皮服饰,头发用兽筋束起,脸上涂抹了一层深色的油脂,既可以御寒,又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常年生活在冰原上的牧民。同时,他们还请来了一位曾与骨利干人有过接触的商人,紧急学习了一些简单的骨利干语,比如“食物”“水”“迷路”“友好”之类的词汇。
夜幕降临,一场更大的暴风雪如期而至。狂风裹挟着雪粒,砸在脸上生疼,能见度不足五步。李道宗知道,这是潜入冰原的最佳时机,暴风雪可以掩盖他们的踪迹,让突厥和骨利干的巡逻队难以发现他们。
“出发!”李道宗低喝一声,率先钻进了暴风雪中。五十名斥候紧随其后,他们的身影很快被漫天风雪吞没,朝着贝加尔湖以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冰原的环境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恶劣。
白天,暴风雪肆虐,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他们只能依靠指南针和太阳的位置勉强前行。积雪深达三尺,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不少人的腿很快就开始酸痛,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到了晚上,气温更是骤降至零下四十度,寒风像是刀子一样,顺着兽皮的缝隙钻进衣服里,冻得人牙齿打颤。
他们只能在雪地里挖一个浅浅的雪坑,几个人挤在一起,用兽皮盖住身体,相互取暖。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斥候的手脚被冻伤,红肿、发痒,甚至开始溃烂。有一名斥候因为实在忍受不住寒冷,想要点燃篝火取暖,被李道宗厉声制止:“不行!火光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现在就算冻着,也必须忍着!”
那名斥候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默默缩回了雪坑。李道宗看着兄弟们痛苦的模样,心中既心疼又焦急,他知道,这样下去,不等他们找到骨利干的营地,队伍就会先减员一半。
可更危险的还在后面。
进入骨利干的势力范围后,他们发现,这片冰原上布满了“冰哨”。所谓的冰哨,就是用巨大的冰块搭建而成的了望塔,高达数丈,塔身光滑,难以攀爬。每个冰哨上都有两名骨利干哨兵,他们穿着与冰雪融为一体的白色兽皮,手持弓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骨利干哨兵似乎有着异于常人的听力。冰原上的积雪厚实,寻常的脚步声会被积雪吸收,可他们却能通过脚步声的频率和轻重,分辨出是否是陌生人。李道宗的队伍已经尽可能地放轻脚步,模仿骨利干人的走路姿势,可还是在距离骨利干营地还有十里的地方,被一座冰哨发现了。
“有陌生人!”冰哨上的哨兵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呼喊,随即,一支利箭带着呼啸声,朝着李道宗的方向射来。
李道宗反应极快,猛地侧身躲过,利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在了雪地里。“不好,被发现了!撤退!”李道宗当机立断,立刻下令撤退。
可骨利干人的反应更快,营地中很快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数十名雪地铁骑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这些骑兵骑着三河马,脚踩冰爪,在雪地里的速度快得惊人,马蹄扬起的雪粒像是一道白色的洪流,瞬间就拉近了距离。
“射箭!阻拦他们!”李道宗大喊一声,斥候们立刻弯弓搭箭,朝着追来的雪地铁骑射去。可骨利干的骑兵们动作极为灵活,他们伏在马背上,利用战马的遮挡,轻松躲过了箭矢。反而,他们的反击极为凌厉,几支利箭精准地射中了落在后面的几名斥候,惨叫声在暴风雪中响起,很快就被风声淹没。
“快走!不要恋战!”李道宗红着眼睛,一边掩护兄弟们撤退,一边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暴风雪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漫天的风雪遮挡了追兵的视线,让他们得以暂时摆脱追击。
可即便如此,当他们最终摆脱追兵,在一处山谷中停下来时,五十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下了三十七人。有十二名兄弟,要么中箭身亡,要么被积雪掩埋,再也没能跟上来。
幸存的斥候们个个面带疲惫和悲伤,不少人身上带伤,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李道宗看着兄弟们憔悴的模样,心中充满了自责:“是我考虑不周,让大家受苦了。”
“将军,这不怪你!”一名斥候擦干脸上的雪水,沉声说道,“骨利干人太狡猾了,这冰原又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幸运了。”
李道宗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骨利干的营地防守严密,正面侦查根本行不通,我们必须想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突然指着山谷外的方向,低声说道:“将军,你看!那里有个人!”
李道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山谷入口处,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那人穿着破旧的兽皮,头发花白,看起来像是一位老牧民,他的脚步踉跄,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小心点,可能是陷阱。”李道宗警惕地说道,带着几名斥候慢慢靠近。
走近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位老牧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嘴唇干裂,显然是饿了很久,又受了冻。看到李道宗等人,老牧民先是吓了一跳,想要逃跑,却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雪地里。
“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李道宗用刚学会的骨利干语,尽量温和地说道,同时让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递了过去。
老牧民犹豫了一下,看到干粮,最终还是抵不住饥饿,接过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喝了几口热水后,他的精神才稍稍好转,看着李道宗等人,眼中带着一丝感激。
“老人家,你是骨利干人吗?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李道宗问道。
老牧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用半生不熟的突厥语夹杂着骨利干语,慢慢说道:“我是骨利干人,因为顶撞了部落的首领,被驱逐了。现在大雪封山,我找不到食物,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在这里等死。”
李道宗心中一动,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他看着老牧民,试探着问道:“老人家,我们听说骨利干的雪地铁骑非常厉害,刀枪不入,还能在冰下潜行,这是真的吗?”
老牧民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刀枪不入?那都是突厥人编造的谎言,用来吓唬隋军的。雪地铁骑确实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弱点。”
“弱点?”李道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追问道,“老人家,你快说说,他们的弱点是什么?”
老牧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骨利干的三河马虽然耐寒,能在雪地里奔跑,但它们最怕烈火。只要看到燃烧的火把,闻到火焰的气味,马就会受惊,到处乱窜,根本无法控制。还有,骑兵们脚上的冰爪,只能在厚冰上使用,如果冰面变薄,冰爪就会陷入冰中,让战马难以移动,甚至会掉进冰窟窿里。”
李道宗心中大喜,连忙问道:“那你知道始毕可汗和骨利干首领,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他们会在哪里进攻隋军?”
老牧民想了想,说道:“我被驱逐之前,听到首领和突厥的使者商量,说要在鄂尔浑河冰原设伏。那里的冰原开阔,适合骑兵作战,而且有一片区域的冰面比较薄,他们会故意把隋军引诱到那里,然后让雪地铁骑从两侧夹击,到时候隋军的战马会陷入薄冰,只能任人宰割。”
“鄂尔浑河冰原!”李道宗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他没想到,竟然能如此顺利地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他看着老牧民,心中充满了感激:“老人家,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如果你不嫌弃,等我们完成任务,就带你回雁门关,给你找个安身之所。”
老牧民连忙道谢,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李道宗不敢耽搁,立刻带着幸存的斥候和老牧民,趁着暴风雪还未停歇,朝着雁门关的方向赶去。他心中激动不已,只要把这些情报带回去,李世民将军就能制定针对性的作战计划,破解始毕可汗的“冰原诱敌”之计,击败突厥和骨利干的联军。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看似可怜的老牧民,其实是始毕可汗精心安排的“诱饵”。所谓的“怕火”“冰爪怕薄冰”的弱点,全都是假的,鄂尔浑河冰原的“薄冰区”,更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始毕可汗早就料到隋军会派人潜入侦查,所以故意让老牧民“被驱逐”,又让他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李道宗面前。他就是要让隋军误以为掌握了骨利干的弱点,主动跳进鄂尔浑河冰原的陷阱里,到时候,雪地铁骑会借着冰原的优势,将隋军一网打尽。
此刻,在突厥的大营中,始毕可汗正站在地图前,看着鄂尔浑河冰原的位置,嘴角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容。“李世民,就算你有天纵之才,这次也难逃一死。等你和你的隋军掉进冰原陷阱,北疆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突厥铁骑了!”
他身边的骨利干首领都斤,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却还是沉声说道:“可汗放心,我的雪地铁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隋军进入鄂尔浑河冰原,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始毕可汗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都斤的肩膀:“只要击败了隋军,我答应给你的盐、铁器和丝绸,只会多不会少。到时候,整个北疆,都是我们的天下!”
而此时的李道宗,还带着那份“致命”的情报,在暴风雪中疾驰。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带回的,不是拯救隋军的钥匙,而是将他们推向深渊的死亡请柬。鄂尔浑河冰原上的寒风,已经开始呼啸,等待着隋军的到来。北疆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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