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月河又滞留了两天，奔波灞没闲着，带着核心班子进行了深入的“商业考察”。
在惊雷虎心腹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水麟趾的核心生长区。
一条隐藏在沉月河最深处、名为“鬼哭峡”的巨大水底裂隙。
刚靠近，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光线变得极其暗淡，只有一些发光的苔藓和诡异水草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
水流在这里变得异常湍急且混乱，形成无数个暗藏杀机的漩涡。
嶙峋的怪石如同狰狞的獠牙，从岩壁上探出。
深处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和窸窣声，仿佛有什么古老而饥饿的生物正在黑暗中蛰伏。
“我滴个乖乖，”
波仔缩了缩脖子，抓紧了手里的分水刺，
“这鬼地方……环境也太阴间了吧？拍《深水惊魂》都不用搭景了！”
阿善则显得专业得多，他仔细观察着水流方向和礁石分布，指着那些在幽暗岩壁上顽强生长、散发着微弱蓝色荧光的伞状植物：
“霸爷您看，那就是水麟趾。生长条件极其苛刻，采集难度极大。依我看，至少需要配备三支精英采集队，每队至少配五名好手护卫，否则就是给这里的‘原住民’送自助餐。”
蛇佬棍吐出信子感知了一下，面色凝重：
“不止……我感觉到好几股不弱的气息藏在暗处，至少是聚神期的水怪。想在这里安稳采矿，得先定期‘清场’。”
奔波灞摸着下巴，眼神却越来越亮：
“风险高，才说明利润大！这地方，天生就是为我们这种刀头舔血的社团准备的！告诉惊雷虎，清场的事他们负责，采集和运输我们搞定，利润好商量！”
接着，他们又去查看了惊雷虎推荐的几个出货码头。
最终选定的一个位于一条隐蔽支流的回水湾，入口处有天然礁石遮挡，内部水域却相对平静宽阔，而且有多条水下暗道通往主河道，堪称完美的走私基地。
“好地方！”奔波灞赞道，
“这地理位置，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黄金水道’一号码头了！”
考察完毕，奔波灞又与惊雷虎进行了最后一轮细节拉锯战。
对人手调度、货物管理、押运管控各个环节都进行了“友好而充分”的协商，充分体现了江湖老炮的谨慎和鸡贼。
最终，所有条款落于一张经过妖术加密的兽皮契约上，双方滴血画押，合作正式达成！
奔波灞心满意足，带着团队登船返航。
船刚驶离沉月河势力范围，他立刻在主舱室内召开了核心心腹会议。
目光扫过波仔、蛇佬棍、阿善等寥寥数人，奔波灞直接扔出重磅炸弹：
“沉月河这条线，以后就全权交给阿善负责了！他就是这条线的‘坐馆’！”
“啊？！我？！坐馆？！”
阿善惊得差点跳起来，指着自己鼻子，声音都变了调。
这可不是普通差事，这是未来社团的命脉之一，油水最大，风险也最高！
“对，就是你。”
奔波灞语气不容置疑，
“论对水路的熟悉，谁比得上你这条老鳝鱼？哪条河道有暗礁，哪个湾口有巡检司的暗哨，哪个河段的河神土地儿贪财好说话，你比谁都门清。交给你，我放心。”
这番毫不掩饰的信任，让阿善这条老江湖也瞬间破防，眼眶都有些发红。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激动得发颤：
“霸爷！您如此信重我阿善！我这条烂命以后就是您的！这条线要是在我手里出了半点纰漏，不用您开口，我阿善自己把自己沉了填河沟！”
“起来！自家兄弟，别动不动就跪。”
奔波灞把他搀起来，
“给你配两个得力帮手。恶眼狗，战力够硬，脑子也还算灵光，负责押船安保，哪个不开眼的敢动我们的货，就往死里咬！花臂蟾，以前在岸上帮别的妖族商会管过账，心思细，门槛精，负责财务、对接和‘特殊支出’的账目。你们三个，就是这条新航线的‘铁三角’！以后每条船的出货、入库，都要你们三个共同画押才行！”
恶眼狗和花臂蟾闻言，立刻挺直腰板，脸上露出混合着激动与责任的肃穆，齐声道：
“誓死为霸爷效劳！绝不负霸爷所托！”
阿善是个执行力极强的实干派。
第二天一早，他就顶着一对黑眼圈，拿着一块用妖术处理过、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兽皮，来找奔波灞汇报。
“霸爷，初步计划我熬了个通宵弄出来了，您过目。”
阿善展开兽皮，上面是清晰的规划图和数据，
“硬件方面：从咱们堂口现有的五十条船里，精选二十条速度最快、最不起眼的‘快蟹船’，专门跑水麟趾。再从各堂口抽调120个机灵、敢打敢拼、背景干净的小弟，组成专业押运队。全部按照您之前定的‘三一五模式’运作。”
他指着流程图：“三条船一组，一条常规货物‘探路船’在前，配备最好的了望手和通信符；一条‘货船’在中，伪装成普通货船；一条伪装的‘战船’殿后，配备堂口最好的家伙和硬手。保证不会让巡查司和水警队抓住把柄！”
“软件方面，”
阿善压低声音，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笑容，
“每次出货净利润里，我计划从那五成质押金里单独拿出两成，作为‘孝敬基金’，专门用来打点沿途的天庭巡查司、水师缉私营、甚至各段河道的土地、河伯。名单和喜好我都初步摸了个底，保证这笔钱花在刀刃上，买个平安路。”
奔波灞一听，用力一拍大腿：
“好！阿善！你小子果然上道！就按你说的办！这笔钱，社团公账出，算战略投资！以后这条线所有的‘特殊开支’，你都有权直接审批，事后报备就行！”
阿善又递上一份清单：
“出货渠道我也初步搭上线了。大头肯定是解阳山那位如意真仙，他是炼丹狂魔，需求量最大，价格也好谈。另外，西牛贺洲主要水道上，我还联系了七家潜在买家，包括两个修仙小门派、三个有私兵的地方妖王、甚至还有一个搞地下黑市的人族商会。胃口都不小，只要货好，他们吃得下。”
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龟壳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熟练操作，最后报出一个数：
“霸爷，保守估计，只要这条线顺利运转起来，前期磨合度过，不出三个月，咱们社团的月收入……起码能翻两倍！”
他比划了一个“二”。
波仔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直了，猛拍马屁：
“我靠！善哥！你他娘真是个人才！这计划书做得，比万圣宫总坛的预算案还细致！以后咱们是不是能天天用瑶池仙酿泡脚，拿蟠桃树枝当烧火棍了？”
连一向冷静、见多识广的蛇佬棍，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诧和期待，这利润回报率，确实高得吓人，足以让任何妖怪疯狂。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主角奔波灞，脸上却并没有露出预期的狂喜，反而微微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目光投向船舱外，仿佛穿透了无尽水域，望向了遥远的东方。
“老大，您……您这表情……是还不满意？”
波仔小心翼翼地问，
“这收入，放咱们碧波潭，您绝对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祭赛国妖王财富榜，您年底必进前三！到时候咱们就是西牛贺洲水道上最大的走私……呃，最大的‘物流供应商’！”
奔波灞收回目光，嗤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屑：
“财富榜？虚名！西边这点生意，搞得再大，格局也就这样了！说难听点，就是个比较大的塘主，土财主！”
他猛地站起身，再次指向东方，语气带着强烈的不甘和野心：
“东边！东胜神洲！南赡部洲！那才是真正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人族王朝聚集，修仙门派林立，商贸繁荣，油水比这西边浑水沟子丰厚的何止百倍！结果呢？就因为灵感大王那条死鲤鱼！仗着是灵山外包单位，有观音做靠山，就特么搞行业垄断，划水道而治！老子连口汤都喝不上！”
他越说越气，一拳砸在桌子上：
“老子现在好歹也是玄通期的大妖了！放在东边哪个地方，不开山立柜，起码也能混个堂主当当吧？结果呢？连在东线水道摆个摊都得看那条鱼的脸色！这口气，老子越想越不顺！”
波仔和阿善面面相觑，觉得老大是不是有点好高骛远了。
“霸爷，冷静！慎重啊！”
阿善赶紧劝道，
“那灵感大王可不是五丈神那种野路子！那是正经灵山编制……外包的！人家老顶是净土观音！灵山集团的实权菩萨，大佬中的大佬，背景硬得能硌碎牙！咱们现在去东线插旗，那不是踢铁板，是拿脑袋去撞不周山啊！”
“是啊老大，”波仔也苦口婆心劝道，
“猥琐发育，别浪！这是您教我们的！等咱们西线的生意稳了，资本雄厚了，兄弟更多了，法宝更强了，再去想东边的事也不迟啊！现在去，太冒险了！”
他们以为奔波灞是纯粹的眼红东线的巨额利润。
其实奔波灞内心盘算的是更深远的战略：
“你们两个榆木脑袋！只盯着眼前这点油水！东线仅仅是钱的问题吗？那是战略通道！是信息高速公路！不能把触角伸到东边，老子就跟瞎了聋了一样！怎么及时获取天庭的最新动向和政策变化？怎么挖掘招揽那些在东边不得志的散修高手和专业技术人才？怎么扩大我们‘霸字头’的影响力和地盘？”
“赚的钱再多，没有足够的情报网络、人才储备和战略纵深，那就是一头养肥了的猪！随时等着被别人宰！所以，东线，必须突破！不管是谈判合作、利益交换，还是特么的挖坑下套、巧取豪夺，老子一定要在东边水路上，撕开一个口子，插上我奔波灞的旗！”
想到这潜在的巨大瓶颈和机遇，霸爷刚刚因为西线生意大获成功而带来的喜悦，瞬间被一种急迫感和野心所取代，脸色变得深沉起来。
船队沉默地航行，返回了碧波潭黑龙堂码头。
奔波灞脚刚沾地，甚至没顾得上回窝喘口气，立刻雷厉风行地召集了堂口里新提拔起来的十几号中层干部，无非是各种鱼头目、虾队长、蟹将军。
如今的霸爷，那也是有自己管理层团队的黑帮大佬了！
他迅速主持召开了一个“关于贯彻落实沉月河战略合作精神暨下一步工作部署的紧急动员大会”。
会议上，他言简意赅地通报了与惊雷堂的合作成果，当场拍板通过了阿善提出的水麟趾运营方案，并要求各部门全力配合，人手、船只必须在一天内调拨到位。
其效率之高，决策之果断，让那些新晋中层干部们既心惊又佩服。
高效地安排好这一切，奔波灞才稍微放松，靠在铺着虎鲨皮的交椅上，接过小妖递来的水杯，随口问道：
“老子不在家的这几天，堂口里没什么大事吧？九头虫那条臭长虫，没过来找茬添堵吧？”
一个专门负责内部情报和风闻的泥鳅怪头目立刻出列汇报：
“回霸爷，家里一切正常，甚至……正常得有点过分了。”
“嗯？几个意思？说清楚。”
奔波灞眯起了眼。
“就是……”泥鳅怪斟酌着用词，
“九爷……呃，九头虫那边，最近异常低调，几乎足不出户，连他手下那些平时横行霸道、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亲信马仔，也都收敛了许多，很少在外生事。
万圣龙王老爷子更是深居简出，据说连最宠爱的蚌精侍女都很少召见了，龙宫大门常关闭。”
旁边一个顶着一对大鳌的蟹将补充道：
“是啊，霸爷，感觉自打水神府被您……被天雷劈没了之后，咱们龙宫这边整体氛围就变得……变得特别的……和谐？对，和谐！兄弟们都快闲出毛病了，前几天甚至有几个家伙差点自发搞起‘朝九晚五’打卡值班制，还讨论要不要弄个‘干四休三’……”
奔波灞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手指敲击着扶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特么可是血雨腥风的西游黑帮修仙世界！
不是职场小白文！
这么“祥和”？这么“正常”？这么“按部就班”？
这简直比九头虫直接打上门来砸场子还要让他觉得诡异和不安！
那条野心勃勃的九头蛇会安分守己？
那个老奸巨猾的万圣龙王会甘心寂寞、无所图谋？
这里头要是没点幺蛾子，他奔波灞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知道了。”奔波灞表面不动声色，挥挥手让手下们散去，
“都下去吧，该干嘛干嘛，保持警惕。”
众妖退下后，奔波灞独自坐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眼神深邃。
平静的潭水之下，往往暗流最为汹涌。
这突如其来的“和谐”，让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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