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坐龙椅的是嘉靖帝。
圣旨下达，命其拆除逾制王府，归还强占田产。
只要服从，便可免罪。
可朱典横竟狂妄至极，将皇帝亲笔诏书撕下，糊在窗上！
天子之令，在他眼中不如废纸一张。
此举彻底触怒帝王。
嘉靖震怒，废其王爵，押往凤阳“高墙”囚禁。
这难道是恶果降临？
可惜，所谓善恶有报，不过是安慰弱者的幻梦。
朱典横虽失爵位，沦为庶人，却在牢中享尽安逸，直至七十一岁寿终正寝。
这便是“家天下”的真相！
如今身处这个武道纵横的世界，虽人人可修习武功，但皇权依旧不可撼动。
只要地仙不出世，王朝之力便能压制一切。
压迫、掠夺、吞噬、反抗、镇压……轮回不息。
想到此处，莫千源心中翻涌着复杂情绪。
他庆幸自己穿越之时携带着“金手指”。
否则若生为寻常百姓，一生注定困顿潦倒。
一旦遭遇灾荒兵乱，恐怕连尸骨都无人收殓。
单纯的转世重生并无意义。
唯有手持逆天机缘，才算真正得利！
心绪起伏间，他也愈发烦躁。
目光落在沉默的上官海棠身上，继续道：
“你们总挂在嘴边：‘侠以武犯禁’。”
“可那些出身高贵的宗室子弟横行霸道时，又该如何论处？”
“权贵动用势力残害他人，远比江湖刀剑更为致命。”
“大明的律法？它奈何不了我。”
“倒是你们，必须遵守我的规则。”
“朱典横竟敢公然对林诗音出手，践踏我的底线，那就休想痛快死去。”
“我要他活着，比死还痛苦。”
“朝廷若有不满，只管忍下，或——放马过来。”
“《真阳武神》中我曾写下——世间何物最重？是理！”
“理在人心，行则无惧，失理者寸步难移。”
“可‘道’却立于‘理’之前。”
“何为道？强者的拳锋即为道，真正的力量便是法则！”
“无道之理，如沙上筑塔，风来即散。”
话音落下，莫千源掌心一握。
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人自五楼七号房破窗而出，重重砸落街面。
段天涯与上官海棠居高临下望去，初时愕然，继而双目骤紧。
那被掷出之人，竟是东厂二督主刘喜！
谁也没想到，莫千源会在此刻对刘喜动手。
未及细想，只见他隔空抬手，五指成钩，凌虚一摄。
众人眼前，竟有一团金光自刘喜天灵被硬生生抽出。
那光团仅拳头大小，却凝成人形，眉眼虽模糊，却透出一丝灵识挣扎之意。
落入莫千源掌中，它剧烈扭动，似要逃逸，却被牢牢钳制。
见此一幕，识货者无不心头狂震。
那是元神！而且是武皇级别的元神分身！
堂堂武皇，竟将神魂藏于他人躯壳，潜入天武书阁。
此举鬼祟，所图岂止试探？
莫千源凝视金光片刻，冷笑出口：“魏进忠，可是朝廷派你来的？”
“一道残念，也敢窥探我？”
“今日我不杀你本体，只毁你分神，权作警告。”
“再有下次，我必亲赴京师，取你性命。”
“纵使你缩在朱明皇族的小天地里，四周布满武皇护卫，我也能破门而入，让你神形俱灭。”
语毕，他五指猛然收拢。
轰！
金光炸裂，如星火迸溅，彻底湮灭。
他对大明皇朝的底牌毫无忌惮。
若非魏进忠本体隐匿极深，又有强者环伺，莫千源早已破空追击，以拳开界，当场格杀。
岂止灭一道分神这般轻饶？
旋即，他随手一甩，刘喜如破布般飞出天武书阁。
那一掷之力，足令其横空十余里。
人在半空，经脉尽碎，生机全无。
落地之时，已是一具死尸。
天武书阁内，人人屏息，心跳如鼓。
莫千源此举，分明是对大皇朝当众宣战！
他言出如刃，剖开权贵披着礼法外衣的暴行本质。
家天下之私，特权之横，黑白颠倒之不公，皆被他一语刺穿。
而他的声音，却点燃了无数人心中的火焰。
“天下什么最大？道理最大！”
“何为道？拳头就是道！实力就是道！”
“先立其道，方能执理！”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大明的律令，奈何不了我分毫，倒是你们，得按我的道来行事！”
“朝廷若有不满，只管忍着，或者提剑前来一决高下！”
话语如刀，直指权柄巅峰，毫不掩饰锋芒。
这般气魄，当场便让不少人从心底生出敬意。
可四下环顾，应和之声稀落得可怜。
原因无他，实力悬殊，无人敢轻易站队。
这些行走江湖的豪客，平日嘴上不饶人，动辄斥责“朝廷鹰犬”。
但真面对那庞然大物，骨子里仍存惧意。
毕竟，明廷的威势不是虚名。
这天武书阁之中，谁又能断言没有密探潜伏？
若只为几句痛快话，惹来官府追查，恐怕家门顷刻倾覆。
莫千源或许无惧皇权，你我又岂能与之并论？
于是，自保为上，众人纷纷低头缄默。
唯有涨红的脸色、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内心的翻涌。
公然挑衅皇朝！
简直令人血脉贲张！
而那些身属皇朝势力的人，则眉头紧锁。
表面看，莫千源是在冲大明叫阵。
实则，他每一句话都如利刃，划向整个天武大陆的旧有格局。
无论大国小邦，皆在锋芒所指之下。
他分明是要推翻千百年来的铁律——
权贵凌驾于百姓之上，法外有豁免，早已是常态。
大明如此，秦汉隋宋元清，哪个朝代不是如此？
百姓谓之“草民”。
命如野草，割了一茬，再长一茬。
生死由人，从无平等可言。
可莫千源所言，却透出一种异样信念：“纵是天子，犯法则当与庶民同罪。”
这等思想，无异于在抽所有既得利益者的脊梁骨。
一旦他哪日兴起，以绝世修为强行改写秩序，重定天地规则，谁人能挡？
一个能破虚空、杀敌无形的巅峰强者，没人愿意成为他的对手。
更有人留意到他最后那句冷语：
“哪怕你如今躲进朱明皇室掌控的小世界，四周布满武皇护卫，我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此言一出，暗流顿起。
难道朱明皇室真拥有类似雨族冰域、惊雁宫那样的独立小界？
据闻此类秘境虽依附主界而存，却自成一方天地，脱离常轨。
若无引路人，外人根本无法察觉其入口。
可莫千源竟能如此断言，莫非早已洞悉其中奥秘？
那么，雨族的冰域，惊雁宫的秘境，他也一样可以自由出入？
越想越觉寒意深重。
众人望向莫千源的目光，已不只是敬畏，近乎恐惧。
五楼，三号房内。
上官海棠低首退步，神情恍惚，宛如失魂。
多年作为大内密探的信念，在这一刻悄然动摇。
段天涯默默伸手，轻抚她的肩头，未发一语，却已有千言。
上官海棠转过头，凝视着他，轻声开口：“大哥，伊王的事……当真如此？”
段天涯微微闭目，声音低沉：“莫先生何等身份，不会在这种事上欺瞒我们。”
“海棠，咱们虽是宫中密探，可在朝廷之中，终究不过微末之辈。”
“说不上话，也做不了主。”
“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义父走过的路继续前行，不负他的栽培。”
义父！
这两个字如一道光，划破了她眼中的阴霾。
刹那间，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重新燃起火焰，仿佛迷途之人终于寻得归途。
五楼，二十七号房内。
南宫翎双手托腮，目光牢牢锁在楼下那人身上。
她眨也不眨，眼中像是落进了整片星空。
“真是风采卓然啊！”
唇齿微启，一声低语逸出，满是倾慕之意。
这副模样，惹得一旁的秋凤梧忍不住皱眉撇嘴。
他并未多言。
一人独对皇权，面不改色，掷地有声——这样的气魄，谁又能不动容？
方才那一席话，至今仍在耳边回响，热血难平。
“男儿生于世，若能如此，死亦无憾。”
他握紧拳头，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渴望。
那种踏碎规则、直面天威的豪情，令人神往。
六楼，十四号房间。
秦梦瑶怔然望着窗外的身影，心头泛起波澜。
初闻莫千源之名，是在下山途中。
那时众人议论纷纷，言语间皆是“神秘莫测”“温润如玉”一类的形容。
到了天武书阁，亲眼所见，方知传言不虚。
移花公子之名，果然不负盛名。
可今日之后，她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面对权贵，他眼中没有半分退让；谈及百姓，语气却柔软如风。
那是骨子里的傲岸，也是心底里的慈悲。
“倘若天下动荡，我是否也会走向他？”
“前提是，他愿执掌乾坤。”
念头刚起，她便轻轻一笑，摇头自讽。
以他的修为，若真有问鼎之心，何须他人相助？
便是慈航静斋倾尽全力，怕也只是萤火映日。
想到此处，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三拳破空的画面。
天地震动，气劲撕裂长空。
那是一种超越凡俗的力量，纯粹而磅礴。
心湖震荡，久久难平。
一个声音悄然浮现——“随他而去，追寻那至高之道！”
众人思绪纷飞之时，莫千源已安然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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