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华如练,清清冷冷地洒落在黑云山脉边缘。李梓源踏出最后一片灌木,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片在月光下更显幽深诡谲的黑色林海,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但怀中药材的触感,手臂上尚未消散的肿痛,以及鼻尖似乎仍未散尽的淡淡血腥气,都在无情地诉说着真实。
远处,清河镇零星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如同蛰伏的巨兽昏黄的眼睛,平静之下,却让李梓源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方才山巅那一闪而逝的白色幻影,如同一根细刺,扎在他的心头。那是什么?是山中精怪?还是…别的什么?他甩了甩头,强行将这份疑虑压下。无论那是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回家,确认父亲安全,然后开炉炼丹!
他加快脚步,沿着熟悉的偏僻小路,悄无声息地向着镇东头那间破旧的小院靠近。越是接近,那份不安感却愈发清晰。太安静了…不仅仅是夜晚的寂静,而是一种…缺乏生气的死寂。连往常夜吠的野狗都噤了声。
院门虚掩着,和他匆忙离开时一样。但他敏锐地注意到,门轴处有细微的新鲜擦痕,绝非风吹所致。
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
李梓源猛地推开院门!
小院依旧,火盆早已熄灭,只剩冰冷的灰烬。土墙上那个被刘虎掌力轰出的窟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爹!”他低呼一声,一个箭步冲入屋内。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内空无一人!床榻之上,被褥凌乱,却不见父亲李铁心的身影!
李梓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父亲重伤昏睡,绝无可能自己离开!
出事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屋内的一切。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桌椅摆放如常,但…火盆旁的药碗不见了,父亲平日喝水用的破旧陶杯也摔碎在地上。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床榻枕头下方,那里,似乎露出了一角不一样的白色。他猛地掀开枕头——下面压着一小块质地细腻、明显不属于这个家的白色绢布,绢布上,用一种殷红如血的朱砂,画着一个极其古怪的符号:那像是一只半睁半闭的诡异眼睛,瞳孔处却是一个旋转的漩涡,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生烦恶,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东西?谁留下的?
李梓源强忍着不适,仔细查看。除了这诡异的符号,绢布上再无任何字迹。是警告?是标记?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隔壁院墙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有人不小心踩到了枯枝。李梓源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邻居家的王婶,正哆哆嗦嗦地从门缝里往外张望,脸上满是惊恐,恰好与李梓源的目光对上。她吓得猛地一缩头,随即又像是下了极大决心,颤抖着伸出手,快速而隐蔽地朝镇子西头的方向指了指,然后立刻关紧了门扉,再无动静。
镇西?
李梓源的心沉了下去。清河镇西头,那是镇守赵莽的府邸所在方向,也是镇上最大族刘家的宅院方向!刘虎兄弟刚死在山里,消息绝不可能这么快传回…那会是谁?镇守?还是…刘家其他人发现了什么?
不,不对。如果是镇守或者刘家,绝不会用这种诡异的绢布符号,更不会如此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重伤之人。王婶的恐惧,也并非针对镇上的权势,更像是一种…对未知邪异的惧怕。
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李梓源深吸一口气,将那块诡异的绢布小心收起。他没有再从正门离开,而是身形一纵,如同夜枭般轻盈地翻过自家低矮的院墙,落入隔壁无人的小巷。体内源气运转,他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听觉、视觉变得异常敏锐,捕捉着夜色中一切不寻常的动静。
他避开大路,在狭窄曲折的巷道阴影中穿行,如同一个幽灵,快速向着镇西方向摸去。
越靠近镇西,空气中的气氛越发诡异。原本这个时辰应该还有零星灯火的人家,此刻竟大多漆黑一片,门窗紧闭,仿佛都在刻意躲避着什么。偶尔有几声压抑的婴儿啼哭传来,也很快被大人捂住。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笼罩着这片区域。
李梓源伏在一处屋檐的阴影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镇守府邸和刘家大院的方向。两处都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家丁护院巡逻的身影,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但也透着一股额外的警惕。
不是他们。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显眼的建筑,投向更西边那片区域——那里是镇子的边缘,靠近一片老槐树林,平日里人迹罕至,只有几间早已废弃的破屋和一座据说早已断了香火的荒废土地庙。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在那片区域的空中,极其淡薄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几近透明的淡灰色雾气,正缓缓飘荡,若不集中目力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发现!这雾气带着一股极淡的、阴冷腐朽的气息,与他怀中那绢布上的邪异符号隐隐呼应!
是那里!
李梓源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如同壁虎般贴着墙根,向着那片废弃区域疾行而去。
越靠近老槐树林,那股阴冷的气息越发明显。空气中的淡灰色雾气也稍浓了一些,吸入肺中,让人莫名产生一种心悸和消极的情绪。废弃的土地庙就在树林入口处,破败的门廊歪斜着,里面黑漆漆一片,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而就在土地庙门口泥泞的空地上,李梓源清晰地看到了几道杂乱的脚印!其中一道脚印深而稳,步伐跨度极大,显然属于一个身体沉重或者修为不低之人。而另外还有一道…拖曳的痕迹!那痕迹旁,散落着几点早已干涸、不易察觉的暗褐色药渍!
是父亲喝的那种药!他们来过这里!
李梓源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强忍着立刻冲进去的冲动,仔细观察四周。庙内寂静无声,但那浓郁的阴冷邪异之气,正是从庙内弥漫而出!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庙宇侧面的破窗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只眼睛向内望去。
庙内没有灯火,但借着透过破窗的微弱月光,可以模糊看到里面的情景:蛛网遍布,神像倒塌,供桌腐朽。而在庙宇中央的空地上,赫然用某种暗红色的粉末,画着一个与那绢布上一般无二的、更大的诡异眼睛符号!
符号周围,散落着几根早已熄灭的黑色蜡烛。符号的中心,似乎还有一小滩未干涸的、散发着腥气的暗红色液体,像是…血祭!
父亲却不在这里。
但符号旁的土地上,掉落着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木扣——那是李梓源亲手为父亲衣服上钉的扣子!
他们在这里停留过,举行过某种仪式,然后又离开了?
李梓源缓缓缩回身子,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愤怒、担忧、疑惑、还有一丝面对未知邪异的寒意,交织在他心头。
父亲被一伙神秘诡异、使用邪异符号的人带走了。他们在此地短暂停留,举行了某种仪式,然后不知去往何方。目的不明,身份不明。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他握紧了怀中那枚冰冷的木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实力!还是实力太弱!如果他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在父亲被带走时阻止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敌人是谁,去了哪里都无从知晓!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炼制化瘀丹,治好父亲的伤只是第一步,远远不够!
他重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阴森的土地庙,毅然转身,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之中,向着自家小院返回。此刻冲动毫无意义,他需要冷静,需要消化今晚的一切,需要利用手中的资源,先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很快,他回到了寂静的小院。关紧院门,插上门闩,他径直走到屋角,搬开几块松动的砖石,从下面取出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小巧铁皮药炉——这是母亲当年偶尔摆弄草药时用的旧物。
清洗药炉,整理药材,生起炭火…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将所有杂念和情绪都压抑下去,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万物生》记载的炼丹法门之中。
凝血草、生骨花、活气果…一味味药材在他手中被精确处理,依次投入药炉。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神念高度集中,感受着药炉内药材精华的融合与变化。体内那丝源气也被调动起来,缓缓注入药炉,辅助着炼化的过程。
时间一点点流逝,药炉开始微微震动,丝丝缕缕的药香弥漫出来,沁人心脾。
然而,就在丹药即将成型的关键时刻,怀中所藏的那枚得自怪蛇巢穴的乳白色碎片,毫无征兆地突然变得滚烫!与此同时,药炉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炉盖噗噗作响,炉内原本平稳融合的药力骤然变得狂暴无比,一股极其不稳定的、危险的能量波动从中散发出来!李梓源脸色剧变,这是…炸炉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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