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趴在工部值房的案上,拿朱笔在墨非那篇《后膛枪试制可行性报告》上圈圈点点,嘴里还念叨:“三百字?你当写情书呢?重写。”
阿尔法蹲在桌角,摄像头微微转动:“检测到三处市井集会点,语言模式异常一致,关键词重复率高达87.6%,内容为‘妖女惑国’‘机械食魂’类言论。”
我手一顿,朱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红点。
“又来了?”我抬眼,“还是同一拨人?”
“传播路径不同,但话术模板高度雷同。”它顿了顿,“初步判断,有组织、有计划,目标明确——动摇你公信力。”
我啧了一声,把笔往桌上一扔:“刚造个枪,就有人急着给我泼脏水。这年头搞技术还不如搞舆论战来得快。”
我起身就往外走,顺手从袖袋里摸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金属片,往空中一抛。贝塔立刻接住,毛茸茸的身子缩成一团,爪子一按,金属片展开成一张微型地图,上面几个红点正规律闪烁。
“这是……传单分发路线?”我眯眼。
“喵~”它尾巴一甩,“本喵昨晚顺路录了音,发现他们用的都是同一种腔调,像背书。而且——”它压低声音,“领头那人腰带扣是铁锈色的,纹路像镇国公府旧卫的佩饰。”
我心头一跳。
镇国公那老家伙倒台才几个月,余党居然还不消停,专挑我在民间风头正劲的时候下手,这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新政来的。
“走。”我说,“见老板。”
萧临渊正在御书房批折子,听见我进来,眼皮都没抬:“又来要经费?”
“来要人头。”我坐她对面,“有人在城里撒传单,说我是妖女,蛊惑君心,祸乱朝纲。”
她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小团。
“哦?”她抬眼,“说得可有道理?”
“有啊。”我摊手,“我确实不是本地人,确实会些奇技淫巧,确实天天往宫里跑。连你都常留我加班,百姓瞎猜也不算冤。”
她瞪我一眼,嘴角却抽了下。
“查到了?”她问。
“查到了。”我点头,“贝塔追踪了三路人马,都在城南茶肆、街口、菜市活动,用词统一,背后有人指挥。最关键的是——”我压低声音,“他们用的暗记,和镇国公府旧部联络方式一样。”
萧临渊冷笑一声:“死了爹妈不知道哭,反倒惦记着翻盘。”
她提笔写了道密令,盖上私印,递给我:“拿去福安那儿,让他今晚动手,一个不留。”
我接过纸条,转身要走,她又叫住我。
“别让百姓看见血。”她说,“要让他们知道是谁在捣鬼,但别怕到不敢用新犁。”
我回头一笑:“明白。咱们不杀人,咱们‘公示教育’。”
她哼了声:“油嘴滑舌。”
我溜达出御书房,在廊下碰见福安。他正捧着个暖炉慢悠悠走,看见我,脚步没停,眼神也没抬,只轻轻咳嗽两声。
我懂了。
跟着他拐进偏殿耳房,门一关,他才低声开口:“主子吩咐了?”
我递上密令:“抓人,审人,挂人。”
他接过扫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老套路了。您放心,天亮前,谣言源头就清干净了。”
“别光抓嘴皮子的。”我说,“我要幕后那个喘气的。”
福安笑了下:“奴才知道。他们今晚约在隆兴茶楼后巷交接底稿,还带着印板。咱们守株待兔就行。”
“那你小心点。”我说,“这些人狗急跳墙,别伤着无辜。”
他躬身应是,转身就走,身影很快融进夜色里。
我没回值房,干脆蹲在宫墙根儿等消息。贝塔趴我肩上打盹,阿尔法在十步外站岗,像个尽职的门神。
半夜三更,福安回来了,衣裳干干净净,手里拎着个布包。
“全拿了。”他低声,“七个活口,两块印板,三沓未发传单。带头的是镇国公旧管家的侄子,招了——北漠那边给了银子,让他们搅乱民心,最好逼您离京,新政自乱。”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张油印纸,字歪歪扭扭,但内容统一:“妖女林氏,窃天机,乱纲常,致天怒人怨……”
“还挺会编。”我嗤笑,“下次建议加点剧情,比如我和你家主子有私情,收视率更高。”
福安面不改色:“已经押去大理寺暗牢,明早挂城门示众,罪名是‘伪造文书,煽动民变’。”
“不错。”我点头,“不提镇国公,不扯北漠,就定个扰乱治安的实罪,百姓听得懂,也不会激起同情。”
他顿了顿:“主子说了,您别沾这些脏事。剩下的,我们来。”
我摆摆手:“我不怕脏,就怕麻烦。你们利索点,别拖到明天早朝还有人嚼舌根。”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听说西城门挂了七个人,胸前牌子写着罪状,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有个老大娘拉着孙子说:“瞧见没?造谣也要坐牢的。”
小孩问:“那林姑娘真是神仙吗?”
奶奶拍他脑袋:“什么神仙!人家是能人!昨天我家那头牛犁地,她送的铁牛半个时辰就翻完了,省了我儿子一天工!”
我听着直乐,回值房继续看墨非那份重写的报告。
这次写了六百多字,虽然错别字不少,但材料清单列得清楚,设备需求也合理,连人力排班都画了张表。
我正想夸两句,贝塔突然从窗台跳进来,爪子上抓着张小纸条。
“城门口新贴的告示。”它说,“说是‘扰乱民心者伏诛’,没提你的名字。”
我点点头:“萧临渊这招高,既立威又保我清白,还不激化矛盾。”
阿尔法忽然出声:“检测到昨日三处集会点今日无聚集迹象,舆情监测显示‘林妙’相关负面言论下降92.1%。”
“挺好。”我把报告往边上一推,“看来我能安心搞我的枪了。”
正说着,福安又来了,这次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
“主子赏的。”他说。
我掀开一看,是一碟桂花糕,还温着。
“谢了。”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是甜,就是太规矩,缺股野味。”
福安低头:“主子说了,规矩人才配吃规矩点心。”
我差点呛着。
下午我正打算去京郊试犁,工部小吏慌慌张张跑来:“林大人!城南有群百姓堵在府衙门口,说要见您!”
我皱眉:“又来?”
“不是闹事。”他忙解释,“是来报名学用蒸汽犁的!说谁先学会,您就送谁一台!”
我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好家伙,谣言刚灭,热情就起来了。
我披上外裳就要出门,福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门口拦了一下。
“主子交代。”他说,“您去乡下,暗卫随行,不露脸,不出声。”
“怕我被人劫了当压寨夫人?”我调侃。
“怕您被请去喝太多农家酒。”他面无表情,“上次醉倒在麦垛上,还是阿尔法背回来的。”
我老脸一红:“那是个意外!”
我走到宫门口,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等着,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墨非那张兴奋的脸。
“师父!我都准备好了!犁也修了,煤也备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我刚要上车,福安忽然靠近,低声道:“昨夜抓的那个头目,临死前说了句怪话。”
我停下脚。
“什么?”
“他说——”福安声音压得极低,“‘你们看不见的线,已经在动了。’”
我眉头一跳。
“什么意思?”
他摇头:“问不出来,人当场咬舌了。”
我站在车边,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看不见的线?
是信号?是操控?还是……别的什么?
墨非在车上喊:“师父,走不走?太阳要晒屁股了!”
我深吸一口气,踩上车凳。
马车吱呀启动,轮子碾过青石路,扬起细灰。
我掀开车帘,最后看了眼宫门。
福安站在台阶上,身影笔直,像一根钉在地上的桩。
而我袖中的复制空间,正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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