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小队带来的那袋材料,像一剂强效的振奋药剂,驱散了城主千金带来的大部分阴霾。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我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藏一样,将布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在铺着干净粗布的木板上。
那几片 红色鳞片 有我的指甲盖大小,触手温热,仿佛内部蕴藏着微弱的火苗。边缘锋利,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我回忆手抄本上的记载,这很可能是“火吻蜥蜴”的蜕鳞,这种蜥蜴常出没于火山地带或富含火元素矿脉的区域,它们的鳞片是低级火焰附魔或炼制火抗药剂的常见材料之一。虽然只是蜕鳞,能量不如原生鳞片,但价值也远超普通野兽材料。
那撮 蓝色砂砾 更是奇特,颗粒细小,在灯光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幽蓝光芒,握在手中能感到一丝极细微的、清凉的能量波动。我翻遍了手抄本,只找到一点模糊的对应,似乎与某种被称为“星光贝”的水生魔物有关,这种贝类死后外壳风化粉碎,可能形成这种砂砾,常用于某些宁静心神或增强水元素感应的低级药剂或仪式。
还有那几根 土黄色翎羽,坚硬如铁,应该是某种擅长钻地或防御的魔兽身上脱落,或许能用于制作箭矢尾羽或者某些土系的小玩意儿。
这些都是好东西!我心脏怦怦直跳。如果卖给西区市场的材料店,哪怕价格被压,也能换回不少铜子儿,甚至银郎。但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直接售卖原材料,利润最低,而且容易暴露我的渠道。我应该像处理磷光尘和酸柠一样,尝试将它们 加工成更高价值的产品。
火吻蜥蜴的蜕鳞……磨成粉,是否能加入到荧光膏的基质中,制作出带有微弱驱寒或温暖效果的光源?对于在阴冷潮湿环境探索的冒险者,或许有吸引力。蓝色星光砂……既然有宁静心神的效果,能否与宁神花结合,制作成简易的“安神香囊”或者添加到助眠的茶包中?铁盾城生活压力巨大,失眠的人可不少。土黄色翎羽……暂时没想到太好的用途,但可以先留着,或者尝试制作成简单的护身符(哪怕只是心理作用),卖给那些寻求心理安慰的普通市民。
思路一旦打开,便觉得前景广阔。然而,我也清楚地知道,将这些想法付诸实践,需要更多的试验、更多的失败,以及……更多的成本。尤其是验证效果,可能需要像艾伦那样的“技术顾问”的帮助,而这意味着更多的投入。
就在我沉浸在对新材料的规划中时,多格的阴影,如同闻到肉味的鬣狗,再次悄然而至。
这一次,他不是独自一人,但也没带协会执事。他跟在一个穿着体面、眼神精明、腰间挂着好几个样品袋的中年男人身后。那男人我认识,是西区“野性之息”材料店的一个管事,名叫霍恩。他怎么会和多格搅在一起?还来到了东区市场?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他们径直朝我的摊位走来。多格脸上挂着那种令人厌恶的、假惺惺的笑容,而霍恩则用一种挑剔的、评估货物的目光扫视着我的摊位和……我身后棚屋的方向。
“杰瑞啊,”多格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热络,“这位是‘野性之息’的霍恩管事。霍恩管事听说了你有点门路,能弄到一些……特别的边角料,特意过来看看。”
霍恩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听说你和几个冒险者小队关系不错,能收到一些他们懒得处理的零碎?拿出来看看吧,如果有合适的,我们‘野性之息’可以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我心中警铃大作!多格这个混蛋!他肯定是从某些渠道(也许是“灰鼠”或“铁爪”小队里多嘴的人,也许是市场里其他眼红的摊贩)得知了我不仅在卖自制产品,还在大量收购“废弃材料”。他自己无法直接从中榨取更多油水(毕竟我之前已经用月供和抽水打点过了),竟然把正规的材料商引了过来!
霍恩的出现,意味着两件事:
我的“废弃材料”回收业务,可能面临直接竞争。“野性之息”出价再低,对于某些只想图省事的冒险者来说,可能也比跟我兑换干货来得方便直接。
更可怕的是,如果霍恩看中了我的某些材料(比如“血狼”刚给的这些),他完全可以凭借资本和渠道优势,直接截胡,或者压到一个我无法承受的价格。我辛苦建立的供应链,可能从源头被瓦解。
我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霍恩管事,多格老爷,您二位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卖水果的,偶尔帮相熟的冒险者大爷们处理点他们实在不要的零碎,换点吃的用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哪敢劳您大驾。”
我试图将事情再次定性为“以货易货”和“处理垃圾”,降低其商业价值。
霍恩冷笑一声:“不值钱?我听说你弄出的那个会发光的膏,还有抗毒的小包,用的可都不是普通水果吧?小子,有点门路是好事,但吃独食,容易噎着。” 他的话带着明显的威胁。
多格在一旁帮腔,皮笑肉不笑:“杰瑞,霍恩管事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把东西拿出来看看,要是合适,以后你收到好东西,直接卖给‘野性之息’,不是更省事?价格肯定比你自己瞎捣鼓强。我也好跟协会交代,你这算是……嗯,找到了稳定的销路嘛!” 他把自己摘得干净,还暗示这是帮我“规范化”。
我心中怒火翻腾,却不敢表露。我知道,此刻绝不能暴露我手头有火吻蜥蜴鳞片和星光砂这样的好东西。否则,要么被强行低价收购,要么就会引来更深的觊觎。
“霍恩管事,您说的那些小玩意儿,都是我瞎琢磨的,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材料,酸柠、荧光草什么的,西区市场都买得到。”我硬着头皮辩解,“至于冒险者们给的零碎,真的都是些骨头、碎皮、普通的野兽牙齿,我都用来跟汉克他们换酒喝了,或者直接扔掉了,实在没什么能入您眼的东西。”
我一口咬定材料低劣且已被处理掉。霍恩的眼神锐利地在我脸上和摊位上扫视,似乎想找出破绽。多格的小眼睛也滴溜溜地转着。
棚屋里,还放着那袋珍贵的材料和正在阴干的酸柠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隔壁摊位的玛莎大婶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她拿着她那根用来翻饼子的木铲,慢悠悠地走过来,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迷糊的腔调说道:“哎呀,这不是多格老爷吗?还有这位大人……找小杰瑞有事啊?这孩子老实,就是卖点水果,偶尔帮我们这些老家伙跑跑腿,换点东西,不容易啊……”
玛莎大婶看似无心的话,却像是在帮我佐证“跑腿换物”的说法。霍恩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在东区市场跟一个水果小贩和一个老太婆纠缠有失身份。他又打量了我几眼,最终哼了一声:“既然没什么好东西,那就算了。不过小子,记住,在铁盾城,有些生意,不是你能碰的。”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我摊位下装荧光膏的篮子,转身走了。
多格赶紧跟了上去,临走前还狠狠瞪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算你走运”和“这事没完”的警告。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玛莎大婶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又慢悠悠地回去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警报已经拉响。多格的嗅觉比我想象的更灵敏,他竟然引入了“野性之息”这样的外部势力来打压我。这意味着,我之前的“规则成本”可能已经不足以保障我的安全了。
我必须更快地提升自己的价值,或者找到新的、更隐蔽的壁垒。那些火吻蜥蜴的鳞片和星光砂,必须尽快转化为独家的、难以被复制的产品。与“血狼”等小队的关系,也需要更加紧密和……隐蔽。
霍恩管事和多格税务官的联袂“拜访”,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让我彻底清醒。我之前的“规则成本”思维,在真正的资本和权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多格不满足于固定的“月供”和“抽水”,他想要更多,甚至可能想把我变成“野性之息”在东区的一个固定、廉价的原材料收购点,彻底榨干我的价值。
绝不能坐以待毙。
我的应对策略必须立刻调整,隐匿 是首要任务。
我将棚屋里所有与“非水果业务”相关的痕迹都彻底清理。新得到的火吻蜥蜴鳞片、星光砂等珍贵材料,被我分别用油纸包裹,藏在了棚屋几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甚至一部分埋在了屋角的浮土下。制作荧光膏和应急包的工具、半成品,也分散隐藏,绝不同时出现。每次加工,我都选择在深夜,用厚布遮挡窗户,将炉火压到最低,确保不会有明显的光亮和异常气味泄露。
同时,我改变了与冒险者小队的交易方式。
不再局限于我的摊位。我与“灰鼠”的凯特和“血狼”的联络人(一个比较沉默的弓箭手)约定,如果需要交易较大宗或者较敏感的物品,可以约在市场外围某些不起眼的角落,或者借助汉克(在给予他足够好处后)那破旧的住处进行中转。
尽量使用以货易货。用荧光膏、应急包、精心准备的干货(我现在开始收购和制作更高品质的肉脯和果干,提升兑换价值)来直接换取材料,减少现金流动,降低被多格察觉异常资金往来的风险。
我委婉但坚定地向我主要的合作伙伴——“灰鼠”和“血狼”——透露,有大型材料商在打压我这个小摊位,希望他们能对与我们之间的“特殊交易”保密,这关乎我们共同的利益(他们能持续获得廉价好用的补给)。奥克斯队长对此表示理解,疤脸队长也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分化 是针对多格和霍恩的。我意识到,他们并非铁板一块。多格要的是稳定且不断增长的灰色收入,霍恩要的是廉价原材料和消灭潜在竞争。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在下一次多格前来收取“月供”和荧光膏抽成时,我故意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生意惨淡的样子。“多格老爷,您可得帮帮我啊。”我唉声叹气,“自从那位霍恩管事来过之后,好多冒险者大爷都觉得把材料直接卖给‘野性之息’更省事,都不怎么来找我换东西了。您看,这荧光膏的销量也差了不少,这个月的抽成……怕是比上个月要少点。”
我确实故意减少了一些荧光膏的明面销量。
我将收入下降的“锅”甩给了霍恩的介入。暗示多格,霍恩的行为,影响了他稳定的“收益”。
多格的小眼睛眯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他当然知道我在耍心眼,但他更在乎自己的利益。如果霍恩真的把渠道都抢走了,他连现在的“月供”和抽成可能都拿不到。
“哼,那是你没本事!”多格骂了一句,但没像以前那样逼迫我增加进贡,只是阴沉着脸点清了比上月略少的铜子儿,警告道,“给我想办法把生意做起来!别想糊弄我!”
我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多格对霍恩,必然会产生不满。这能为我争取一些时间和空间。
我必须让我的产品变得难以替代,或者拥有“野性之息”无法提供的独特价值。
我加快了对新材料的研究。
火吻蜥蜴蜕鳞: 经过无数次失败的试验,我找到了一种方法:将极细的鳞粉混合到提纯后的松脂中,在制作荧光膏时,将其作为内芯,外面再包裹普通的磷光尘混合物。这样做出来的 “暖光膏” ,在发出冷光的同时,会散发出持续的、微弱的温热感。在阴冷的地下环境或冬季野外,这一点点温暖可能就是救命的关键。我将其定价为 八个铜子儿一盒,是普通荧光棒的四倍,但我相信它有其独特市场。
星光砂: 我将其研磨成更细的粉末,与宁神花粉、以及一种有安神效果的干花花瓣混合,缝制进小巧的亚麻布包中,做成 “宁神香囊” 。我找到玛莎大婶,让她帮忙在买杂粮饼的老年顾客中悄悄推广,声称有助于睡眠。虽然效果微弱且缓慢,但对于长期神经紧绷的底层民众和部分冒险者,心理安慰作用不容小觑。定价 三个铜子儿一个,利润可观。
酸柠干粉: 我将晾干的酸柠片研磨成粉,发现它不仅是调味料,混合某些油脂后,还能制成简易的 “金属清洁膏” ,对去除普通武器铠甲上的锈迹和污垢有奇效,而且带着一股清冽的酸香。这可以作为一种廉价的保养品卖给那些对自己的装备有基本爱护需求的底层冒险者。
我将这些新产品的试用品,优先提供给了“灰鼠”和“血狼”小队,换取他们的反馈和进一步的废弃材料。结果令人振奋,“暖光膏”和“金属清洁膏”尤其受欢迎。
我的小生意,仿佛转入了地下,表面上,我的水果摊依旧平凡,甚至因为刻意控制,显得比以往还要清淡一些。但在地下,一条更加隐秘、产品更多样、客户关系更牢固的微型供应链,正在悄然运转。
我知道,多格和霍恩的威胁并未解除,他们就像徘徊在羊圈外的饿狼,随时可能再次扑上来。但我不再是那只只能瑟瑟发抖的羔羊。我学会了挖掘更深的洞穴,学会了利用狼群之间的矛盾,也学会了让自己长出更坚硬的角和更敏锐的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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