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的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又像是眨眼即逝。
王嘉尔额头抵着她的，灼热的呼吸渐渐平复，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在静谧的空间里交织。他依旧单膝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力道不再失控，却也没有松开。
门外传来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和询问：“Jackson？玥姐？医疗组的人过来了，方便进来吗？”
现实的声浪，瞬间冲破了这方寸之间的私密结界。
王嘉尔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覆上属于“老板”的冷静外壳，只是那外壳之下，多了几道清晰的裂痕。
他松开凌玥的手，站起身，动作恢复了平时的利落，只是转身去开门时，背脊线条依旧带着一丝未散的紧绷。
医疗组的人员进来，仔细检查了凌玥的脚踝。幸运的是，只是急性扭伤，韧带轻微拉伤，并未伤及骨头，但需要立刻冰敷、加压包扎，并严格避免承重。
王嘉尔站在一旁，双臂环抱，沉默地看着。当医生确认伤势无大碍时，他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了几分。
“需要轮椅吗？”他问医生，语气公事公办。
“最好使用一段时间，减轻负重。”
他点头，对助理吩咐：“去安排。”
处理完伤势，团队成员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回酒店。凌玥被助理和团队成员簇拥着，坐上轮椅。王嘉尔没有再多看她，而是迅速投入到后续的收尾工作中，与主办方沟通，回应媒体的关切，条理清晰，掌控全局。
仿佛休息室里那个失控跪地、恐慌低吼的男人，只是一场高强度演出后的幻觉。
返回酒店的车上，他们分乘不同的车辆。凌玥的脚踝处传来冰袋的凉意和绷带的压迫感，疼痛清晰，却奇异地让她更加清醒。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异国夜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紧握时的温度和力道，耳边回响着他那句低沉嘶哑的“我认输”。
这不是结束。这是一个更复杂局面的开始。
抵达酒店，凌玥被送回房间。助理细心安排好一切，留下联系方式，叮嘱她有事随时联系。
夜深人静，套房宽敞得有些空旷。凌玥靠在床头，受伤的脚被垫高，冰袋换了一次又一次。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席卷而来，但大脑却异常活跃。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处传来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刷卡声。
凌玥瞬间警觉，看向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个高大的身影侧身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将门关上，落锁。动作轻捷，带着一种做贼般的心虚与决绝。
是王嘉尔。
他脱去了舞台妆发和演出服，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运动装，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凌玥能认出他，仅凭那熟悉的身形和空气中瞬间变得不同的压迫感。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走到床边。
两人在昏暗中沉默地对视。
他摘下帽子，随手扔在一旁的沙发上。脸上没有了舞台上的光芒四射，也没有了人前的完美面具，只剩下奔波后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复杂情绪。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踝上，停留了很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然后，视线缓缓上移，最终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还疼吗？”他问，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熬夜后的颗粒感。
“好多了。”凌玥回答。
他走上前，在床沿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刚沐浴过的、干净的水汽，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他极少在她面前抽烟。
他没有触碰她，只是垂眸看着她的脚踝，低声说：“对不起。”
凌玥微微一愣。
“为我当时的失控，”他顿了顿，补充道，“也为我……推你那一下。”
他在为舞台上的失手道歉，也在为那个几乎暴露一切的拥抱道歉。
凌玥看着他低垂的、带着歉疚和疲惫的侧脸，心脏某个角落微微塌陷。她摇了摇头：“演出效果需要，而且，是我自己没站稳。”
王嘉尔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不是效果。”他否定得干脆，“那一刻，我分不清是陈谨还是王嘉尔，分不清是该推开你还是……”
他的话再次停住，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又像是觉得任何词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他伸出手，指尖悬停在她受伤的脚踝上方，隔着绷带，虚虚地抚过，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什么。
“凌玥，”他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坦诚，“我很害怕。”
害怕她受伤，害怕失去这个唯一能与他灵魂共振的舞者，更害怕……承认自己早已越界的情感。
凌玥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卸下所有光环后，这个真实、疲惫、甚至有些无措的王嘉尔。
她抬起手，轻轻覆上他悬停在半空的手背，将他的指尖，引导着，轻轻按在了绷带上。
“不用怕，”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平静，“我在这里。”
掌心相贴，温度传递。
王嘉尔身体微微一颤，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指骨嵌入自己的掌心。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从她这简单的动作和话语中，汲取着某种支撑的力量。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了许久。没有说话，没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只是这样静静地握着，像两个在茫茫黑夜中，终于找到浮木的溺水者。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带着未愈的伤痛，和一份清醒着、却甘愿沉沦的秘密。
王嘉尔最终松开了手，站起身。他重新戴上帽子，将面容隐入阴影。
“好好休息。”他低声说，声音恢复了部分平时的冷静，“后面几天的行程，我会调整。”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片刻，没有回头。
“凌玥，”他说，“我们回国再谈。”
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她，和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雪松气息。
凌玥知道，“谈”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而这场始于攻略的关系，终于在异国他乡的黎明前，驶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水区。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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