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现在看起来好凶!我怕它咬我!”玉笋带着哭腔的控诉在后院冰封的死寂中格外清晰。
玄真子强忍着经脉中寒气与邪火交织的刺痛,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颤:“那是你的本源之物!凶是因为邪符侵染和力量失控!你必须让它‘认得’你!”他快速瞥了一眼井口翻腾的黑雾和挣扎的黑煞教众人,时间不多了!寒气还在加剧,连他都感觉真元运转越来越滞涩。
“认得我?”玉笋看着那颗悬浮的、散发着诱人甜香却又致命寒气的“大冰糖”,再看看自己疼得快要失去知觉、一半冰蓝一半暗红的右臂,一股莫名的委屈和……馋意,涌上心头。“贫尼辛辛苦苦掉的牙,埋这儿这么多年,见面就冻我?还有没有天理了!”她嘟囔着,不知哪来的力气,用没受伤的左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贼尼!休想染指圣物!”鬼面人捂住流血模糊的脸,独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他强行催动残存的黑煞之气,不顾身边两个手下的惨状,枯爪指向玉笋,一道凝练的、带着腐败酱肉味的黑色煞箭激射而出!虽然威力大减,但足以干扰甚至重创此刻状态极差的玉笋!
“哼!当坛爷是摆设?”井口黑雾中,柳青源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一道同样凝练、但酱香味更“纯正”些许的黑气后发先至,“啪”地一声将那道煞箭凌空打散,溅起一片恶臭的黑冰渣。“小牛鼻子,护好那馋痨尼姑!源种要是被这独眼腌臜货弄坏了,坛爷的酱肉金身找谁哭去?”他嘴上骂骂咧咧,出手却是在帮玉笋争取时间。
玄真子心领神会,强提一口真元,长剑一横,清光再起,牢牢锁定鬼面人,防止他再施暗算。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刺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道袍下摆早已被冰霜覆盖。
玉笋得了这片刻喘息,目光再次投向那颗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源种。清冽的甜香无孔不入,勾引着她肚里的馋虫疯狂造反。手臂的剧痛似乎都被这香味冲淡了一些。她咽了口唾沫,冰碴子在喉咙里刮得生疼。
“认得我……认得我……”她喃喃自语,像个哄骗小孩糖果的怪阿姨,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滑(地面太冰了),朝着那冰蓝的“大冰糖”挪去。每靠近一步,刺骨的寒意就加重一分,冻得她牙齿咯咯打颤,裸露的皮肤迅速失去知觉。
“冰糖……好大的冰糖……是贫尼的……”她眼神有点发直,一半是冻的,一半是馋的。源种散发出的纯净寒气,似乎与她体内某种沉睡的东西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尤其是她受伤的右臂。那覆盖的冰霜下,暗红的邪火似乎被寒气压制,疼痛稍减,但冰封的麻木感更甚。
距离源种还有三尺!
寒气已经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冰墙!玉笋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僵了,呼出的气瞬间变成冰粉落下。她左手臂也覆盖上了一层薄霜,动作僵硬。只有那颗源种,依旧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清甜诱惑。
“不行了……太冷了……”玉笋感觉意识都开始模糊,只剩下对那“甜味”的无限渴望。她哆嗦着,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覆盖着厚厚冰霜、还残留着暗红邪火痕迹的、剧痛无比的右臂,朝着那颗悬浮的乳牙源种,笨拙又执拗地……抓了过去!
不是呼唤,不是控制,而是最原始、最本能的——抓取!像饿极了的人扑向最后的食物!
“不要硬碰!”玄真子惊骇的声音传来,但已来不及阻止!
就在玉笋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源种那纯净冰蓝光芒的瞬间——
“嗡——!!!”
源种仿佛受到了最直接的冒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纯粹的九阴寒气,如同冰海怒涛,轰然反卷,狠狠撞向玉笋!
“啊——!”玉笋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人瞬间被冰蓝的寒光吞没!恐怖的寒气顺着她的手臂疯狂涌入,她右臂上的冰层瞬间加厚数倍,暗红的邪火被彻底压制、冻结!寒气并未停止,如同无数冰针,顺着经脉狂暴地冲向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极致的冰冷!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玉笋的意识瞬间陷入一片冰蓝色的混沌。时间感、空间感全部消失。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一段被冰封的、破碎的、带着刺骨寒意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
冰天雪地。 刺眼的白,寒风如刀刮在稚嫩的脸上。
?
?
剧烈的疼痛。 嘴里满是铁锈般的腥甜,一颗小小的、带着血的乳牙掉落在雪地上,滚了几滚。
?
?
巨大的恐惧。 一个笼罩在浓重阴影里的、模糊不清的高大身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逼近。一只冰冷枯槁的手,散发着腐败的酱肉味,伸向雪地中那颗染血的乳牙……
?
?
绝望的哭喊。 小小的自己,徒劳地挥舞着冻僵的手臂,想要阻止……
?
“不……不要!我的牙!”玉笋在现实与幻境的夹缝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带着孩童般的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这尖叫并非通过喉咙,而是直接在她被寒气冲击的意识海中炸响!
外界,玄真子和鬼面人只看到玉笋的手触碰到源种光芒的瞬间,整个人就僵立不动,瞬间化为一座晶莹剔透的人形冰雕!恐怖的寒气以她为中心再次爆发,地面冰层加厚,连玄真子的剑光都被冻得黯淡了几分!
“玉笋!”玄真子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找死吗!”柳青源的喝止声从井口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那丫头的神魂在和源种角力!现在过去,寒气反噬,你俩都得玩完!”
鬼面人则发出幸灾乐祸的怪笑:“哈哈哈!自寻死路!源种是我的了!”他强忍伤痛,再次凝聚黑煞之气,化作一只枯爪,绕过僵立的玉笋冰雕,抓向那光芒稍敛的源种!
然而,就在鬼面人的枯爪即将触及源种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根深深钉入后院土墙的獠牙冰针,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针体内部流淌的冰蓝髓光疯狂闪烁,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
“铮——!”
一声清越的嗡鸣,如同冰玉相击!獠牙冰针猛地从土墙中自行拔出!化作一道快到极致的幽蓝流光,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玉笋所化冰雕的头顶!
它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针尖向下,悬停在冰雕天灵盖上方三寸之处。针尖那点极致锋锐的寒星,对准了冰雕内部。
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颗悬浮的、原本散发着恐怖寒气的九阴玉髓源种,像是受到了冰针的牵引,竟缓缓地、顺从地……朝着冰针的针尖飘了过去!
在玄真子、鬼面人以及柳青源残魂惊愕的注视下,那颗小小的、冰蓝如玉的乳牙源种,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精准地……套在了獠牙冰针的针尖上!
冰针为杆,源种为头。
一根散发着无上寒意与清冽甜香的……冰糖葫芦?(如果忽略它恐怖的威能的话)……凭空诞生!
“冰针”与“源种”合二为一的瞬间,一股更加圆融、更加内敛、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后院肆虐的狂暴寒气,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倒卷而回,尽数没入这根新生的“冰针源种”之中!
覆盖玉笋的厚重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退去!露出她苍白如纸、紧闭双眼的脸庞。她依旧僵立着,但呼吸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起伏。
那根悬停在她头顶的“冰糖葫芦针”,缓缓下沉,最终轻盈地、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那只刚刚从冰封中解脱、依旧覆盖着薄霜的右手掌心。
入手冰凉刺骨,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温顺感。
玉笋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眸深处,一点冰蓝的星芒一闪而逝,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孩童般的恐惧,以及……一种懵懂的、仿佛刚找到心爱玩具的茫然。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根精致得不像话、散发着诱人甜香和致命寒意的“冰针冰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冰冷的嘴唇,喃喃道:
“我的……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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