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夜晚。
乐山警备司令部隔壁的小公馆里,灯火通明。
王奎特意吩咐厨子备了一桌地道的川菜:
水煮牛肉、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夫妻肺片……红油赤酱,椒香四溢。
他与南京来的专员分坐八仙桌两侧,中间隔着一盆咕嘟冒泡的毛血旺。
但与昨夜不同的是,今晚的雅间里推杯换盏的,是二十二军第一师师长、乐山警备司令王奎和那位从南京来的专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王奎黝黑的脸上泛着油光,他挥退了伺候的闲杂人等,亲自给专员斟满一杯酒,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袍哥人家特有的直率问道:
“专员大人,兄弟我是个粗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今天请您来,一是接风,二呢,也是心里有个疙瘩,想跟您打听个实在话。”
那专员戴着金丝眼镜,面皮白净,闻言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
“王师长太客气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我如今同坐一条船,不必见外。”
王奎咂咂嘴,眼睛盯着专员:
“就是关于张阳那档子事……报纸上吵吵嚷嚷,说他强抢民女,拆散人家姻缘……兄弟我总觉得,这事有点……?那张阳虽说跟老子不对付,但好像也不是那种色中饿鬼吧?宜宾城那么多女人,也没见他伸过爪子啊。敢问专员,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专员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象牙筷子,慢悠悠地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嚼着,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瞥了王奎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官场上特有的含糊其辞:
“王师长果然是个明白人。既然您问起,我也不瞒您。这抢占民女嘛……呵呵,说它是真,它就是真,说它是假,它也可以是假。关键在于,上面的人需要它是真的,那它就必须是真的。”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奎:
“其实啊,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阳这个人,他不识时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上面的人,只是需要这么一个由头,来办他而已。王师长,您在地方上这么多年,这里面的道道,难道还不明白吗?”
王奎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又皱起眉头,故作疑惑道:
“原来是这样……那既然只是要个由头,把他押到南京一审,岂不是真相大白了?”
专员闻言,脸上那点笑容瞬间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严肃。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王师长,这话可就说到点子上了。南京……那是能随便去的地方吗?上面的意思很明确,绝不能让张阳这张嘴,到了南京之后胡乱说话!万一他到了法庭上,不管不顾地胡撕乱咬起来,攀扯出一些不相干的人、不该说的事,那岂不是惹出更大的祸端?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胡撕乱咬?”
王奎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感到一丝寒意!
“那……那怎么能让他不乱说话呢?”
专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的脖颈前,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做了一个横向抹过的动作。
这个动作如同毒蛇的信子,让王奎浑身一激灵,酒意都醒了大半!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这……这……专员,您的意思是……就在这儿?在乐山?这……这要是南京方面怪罪下来……”
“怪罪?”
专员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王师长多虑了。孙司令在南京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深得委座信任。这点小事,谁会为了一个已经失了势、还背着恶名的杂牌军团长,去驳孙司令的面子?再说了,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身体前倾,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王师长,您这次要是能帮孙司令,也帮我们大家,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那就是立了大功!我回去之后,一定在诸位长官面前,极力保举您!陈洪范年纪大了,优柔寡断,不识时务,这二十二军军长的位置,早就该换换人了!我看,王师长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二十二军军长!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王奎的心上!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以前有陈洪范压着,有张阳那个后起之秀威胁着,他觉得自己希望渺茫。
可现在,机会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突兀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权力的诱惑如同毒药,迅速侵蚀着他心中最后那点犹豫和不安。
他脸上的惊惧渐渐被一种贪婪和狠厉所取代。他猛地一拍大腿,端起酒杯:
“他妈的!既然专员都这么说了,我王奎要是再推三阻四,那就太不识抬举了!这件事,包在我王某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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