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念初略一沉吟，缓缓开口道：“爸，牛角岭那个穴，坐山坤位，立向艮方。坤属土，主大地母性，掌厚德稳重，亦司……财帛积聚。”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茶几上简单勾勒起来。
“还有，那个穴的水法是典型的 ‘坤山艮向’ ，左水倒右。”
“水流从左侧流向右侧，先看到‘癸丑’方的水流到明堂（穴前平坦开阔、水流聚汇之处），再从‘甲’字方向流出去。”
“‘癸丑’是养位，象征生养、积蓄，属于吉位。”
“而水出的‘甲’是沐浴位，俗称桃花位。水流带着生养之气入明堂，然后从较为和缓的方位流出，能藏风聚气，又不至于形成冲煞。”
“更重要的是来龙。牛角岭的龙脉（山脉走向）是从‘庚酉’ 方延伸过来的，‘庚酉’属金，代表生气旺盛，龙脉有力，这是大吉之象。”
“甘叔叔选的这个穴，叫‘金城水局’。 这个局看似朝向‘绝位’，实际上却是水从代表新生的‘胎位’流出，这叫‘绝处逢生’！”
他环视听得有些茫然的家人，用更直白的话解释：“简单说，就是先人安葬于此，能庇佑后代绝境中寻得机遇，家族根基稳固，人丁平安，且利于积累财富。甘叔叔是有真本事的，这个穴选得非常好！”
听完梁念初这番深入浅出、既有术语又带解释的分析，院子里安静了片刻。
四叔和六叔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大吉’、‘庇佑后代’、‘积累财富’这几个词他俩是听懂了。
四叔脸上露出憨厚又放心的笑容：“好好好，老甘是有水平的，初仔你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六叔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他咂了咂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那个……初仔，既然你真懂行，那……之前陆师傅看中的那个正穴……你觉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四叔梁远诚的脸立刻皱成了苦瓜，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眼神躲闪，都不敢看大哥梁锦诚。
当时就是他和老六觉得陆师傅名气大，被人家几句话一说，就否定了老甘选的正穴。
梁念初神色平静，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六叔，陆师傅选的那个位置，正对的那座远山，形状尖秀，在风水学上，确实可以称之为‘文笔山’，主文运，利科举功名。”
四叔和六叔才刚露出喜色，梁念初却话锋一转：“不过，风水讲究‘近处有情’。那座文笔山离穴场太远，中间还隔了好几重低矮山丘，直线距离少说也有五公里。距离过远，犹如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这就好比，你看见一支上好的毛笔挂在远处的墙上，但你手不够长，中间还隔着桌子椅子，根本够不着，这笔再好，对你又有什么用呢？”
他用了一个极其通俗的比喻，四叔和六叔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脸上那点刚升起的希冀瞬间黯淡了下去。
梁念初继续解释道：“风水核心在于‘藏风聚气’，要的是山水环抱，气息能汇聚到穴场眼前。”
“陆师傅看中的那个所谓‘正穴’，前方过于开阔，虽有远山文笔，但中间毫无关栏，风气直来直去，不但聚不住吉气，反而容易形成风煞。”
“所谓‘气乘风则散’，这样的格局，文气缥缈难及，反而可能导致后人心性浮躁，志大才疏，或是求学做事徒有其表，难有成就。”
“这并非真正的‘文昌格局’，更像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所以，相比之下，甘叔叔选的‘金城水局’，山水缠护紧密，能实实在在地凝聚生气，庇佑家宅平安，人丁兴旺，财源稳健。这才是真正的‘福地’。”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的虫鸣。
六叔猛地一拍自己大腿，懊悔道：“哎呀！听初仔你这么一说，全明白了！当时真是被那陆师傅几句文绉绉的话给唬住了！什么文昌穴，出状元……现在想想，真是差点误了大事！”
四叔也连连点头，满脸愧色地看着梁锦诚：“大哥，还是你和老甘有见识……我们，我们差点就……”
梁锦诚摆了摆手，脸上并无责怪之色，只是沉声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既然初仔也肯定了老甘选的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四嫂，你明天去跟老二和老五说一声，看看他们什么意思。要是没意见，我们就尽快请先生择吉日，为阿妈拾骨移葬。”
“好，好，明天我就去。”四婶连忙应下。
夜色渐深，众人在院子里又聊了些家常，便各自散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梁念初刚起床，准备到院子里活动筋骨，就看见四婶提着个菜篮子进来，脸色有些微妙。
“大哥，大嫂，”四婶先跟梁锦诚和李慧兰打了招呼，然后看向梁念初，“初仔也起来了？我刚从老二家过来，顺便……给老五打了个电话。”
梁锦诚给四婶倒了杯水：“坐下慢慢说，他们什么意思？”
四婶坐下，叹了口气：“二哥（梁实诚）那边，我去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堂屋，我提起阿妈拾骨的事，他头都没抬，只闷声说了句‘你们定吧，我没意见’，然后就再不吭声了。”
李慧兰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梁锦诚点了点头，示意四婶继续。
“老五（梁俭诚）那边，”四婶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电话打过去，他接起来支支吾吾的。我直接说了大哥你们的打算，他一开始还想说些什么……”
“结果我说山海镇首富张大贵家的事就是初仔去看的，他就问‘那个年轻的风水师真的是初仔？他现在本事这么大？’ 我说是，初仔现在可是连县里的大老板都请去看风水的。”
“他那边立马就没声了，过了一会儿，才讪讪地说‘大哥和初仔觉得好，那就好，我……我也没意见，到时候需要出钱出力，跟我说一声就行’。”
四婶说完，自己都摇了摇头：“这个老五，真是……见风使舵比谁都快。”
梁锦诚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看向梁念初：“初仔，既然他们都同意了，那择吉日的事，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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