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间房子的屋顶上,茫然四顾。四周一片茫茫然然的景象,天和地皆成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没有鸟飞,没有花开;没有树木,也没有茵茵绿草。我没有长翅膀,但却能纵飞自如。我从屋顶上跃起,在天空中飞驰,只感觉底下的房子在往身后移动,周围依然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身后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追,我的内心却似乎很着急。我没有回头朝身后看,只管朝前飞驰。在一片很大的空地上我停下了身子,四周仍然是一片茫茫然然的景象……
我幼年时的形象似乎不太尽如人意:身子瘦瘦小小,面庞尖削。那张我一周岁时拍的照片,虽然已经泛黄模糊,依旧能看得清我幼年时的模样:瘦瘦的脸颊,额头占一半,面庞占一半,下巴瘦削得几乎没有,一副可怜怜巴巴的样子。据我母亲的养父,也即我非血缘关系的外祖父讲,我小时候总是缠着我的姐姐,一刻不见,但会号啕大哭。而且,往往在这个时候,母亲会接着说:
“哭起来的样子,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仰着头,闭着眼,呲牙裂嘴,声嘶力谒,鼻涕眼泪齐流。”
父亲在一旁蹙着眉头,似乎在品味我号啕大哭时的难看模样。随即他又自嘲道:“会哭,喜欢哭,并不都是坏事,刘备还哭成天下呢!”
姐姐躲在母亲的身后,小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比划着羞我,大弟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小弟则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道父母在说些什么。
而且,据说我生性木讷,胆小,怕见生人。只要陌生人一靠近我,我就会害怕得哇哇大哭,就像是受到了可怕的动物威吓似的。看来,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我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拒绝的情绪。与生俱来感觉到,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对他人有一种来自于本能的排斥。
母亲是一直将我不愿多动,作为教育我两个弟弟的模范样本的。说,我幼年时,一直很乖,从不给大人到处惹祸。只要将我抱上桌子边的櫈子上,我便会一直坐在那儿。不会自己爬下櫈子到处乱摸。我只会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在桌子上画着玩。如果桌子上正好有水渍,我会拈着水渍在桌面上画,如果,桌面上没有水渍,我会蘸上自己的口水在桌面上画。
我幼年时似乎口涎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小的时候,因为饥饿,在我的记忆深处留下的烙印。尽管每天早晨,母亲会在我前胸的衣襟上别上一块叠得很整齐的长条手帕,但我总不记得伸手揽过手帕拭口角的口涎,而常常弯起手臂,用袖口随意拭擦。以至于袖筒上,每天总是乌黑一片。每时每刻的口涎挂出,总给人一种很馋嘴的形象。
我现在自然已是难以记起我在幼年时醮着口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些什么,是什么东西能让我心无旁骛地专心至致?以至于对周边新奇的世界失去了好奇?有时候,我一个人遐想时,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当年我父母是个有心人的话,将我蘸着水画在桌面上的水迹,依样画葫芦地描下来保存着,现在倒是研究幼儿思维的绝好材料。
我不知道,幼年时,是什么思绪驱动着我不停地画。在画那些水迹时,在我幼年的脑海中,出现的是什么样的形象。但我可以想象,幼年时,在我父母的眼中,我只是很乖地趴在桌上,随意地画来画去。其实,在我的脑海中,必定是在急速地运转着,十分地忘我,也忘了周边的世界。
许多年之后,当我成为一个地方的农民画,青少年画的扶植主管时,幼年时的淡淡印象便会浮上我的脑际。我不知道,当我幼年时,给我一支蜡笔和一张纸,我是否也会画出色彩斑斓的图画?也许,我的想象更加奇特,更加莫名其妙地让人匪夷所思?
每个时代都以它特有的浓烈色彩来渲染这个世界,来感染人的思维。何况,我又出生在那个激情迸发的年代?可惜,那个年代我们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也因此在心中常常会生成出夭折了一个伟大思想家或天才的漫画家的那一份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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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常常有欣赏人体摄影展的机会。那些黑白的,彩色的胴体,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美丽;那毫纤毕现的肌理,每一处都透出美的韵律,让人得到美的享受的同时得到心灵的震憾。这种震撼带来的是人的灵魂的净化。站在如此美妙的摄影作品前,谁还会产生臆想,产生亵渎之心呢?也许,这种美的享受和心灵的震憾,原本便来自于人的性的潜意识。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话题,一个让人说不清理还乱的话题。
……(此处略去24字)在我上幼儿园时,那时的小镇幼儿园在小镇中心小学的校园内,西南角的位置,一座三开间的青砖砌的平房。房前是内走廊。走廊外是一块被压得平实的泥地。泥地外是用竹子栏的篱笆。竹子围成的园子里,种了一些青菜、萝卜之类的蔬菜。幼儿园的后门外,即是小学的校区。同样有一块空地辟作幼儿园的活动场地。
那儿有滑梯和秋千;还竖了两根毛竹,作为孩子们的爬竿。爬竿的两侧顶端,栓有铁丝。铁丝的另一端斜斜地拴在地上的斜木桩上。两根爬竿的顶端,被另外一截粗粗的毛竹固定着。使爬竿直立地竖在地面。远远望去,像是一个高高的门框。
幼儿园时,别的孩子在滑梯上,秋千上玩得不亦乐乎,我却单单喜欢爬竹竿。两腿紧紧地绞紧爬竿,双手轮番地朝上攀援。两腿依着双手攀援的节奏,一下一下往上绞紧着爬竿,努力不让身子坠下来,……(此处略去7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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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此处略去8字),那一次一次的眩晕源于何处?别的男孩也喜欢爬竿,我曾偷偷地观察过他们,但他们像我一样两腿绞紧了爬上去后,……(此处略去23字)总是手腿同时一松,飞快地滑了下来。……此处略去200字
故乡小镇的四周便是农村,春天的时节,满田野油菜花开,睁眼便是黄灿灿的一片。农居隐没在黄灿灿中间的那一株翠绿中。那时的农居,大部分都是泥土夯成墙盖成的草房。有砖砌的瓦房的,但在我幼年的印象中,总是颓败和陈旧的,远没有泥土夯成的墙和稻草盖成的房来得让人有一种亲近的感觉。我之所以对泥土夯成的墙有一份亲近感是因为泥土夯成的墙上能带给我另一份快乐。
田野上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时节,也正是野蜜蜂,营营嗡嗡忙着采蜜的时节。野蜜蜂最喜欢在泥土夯成的墙上打洞,作为自己的藏身之处。在泥墙背阴的屋后,常常是一墙密密匝匝的小洞。野蜂们要么藏在洞中,只露出它的一对大眼;要么刚刚钻进半个身子,将尾部露在洞外。那个时节,我总会在抽屉中翻出父母藏着的玻璃药瓶,也不管瓶中的药丸是否还有用,将药丸倒掉。在铁皮做的瓶盖上凿上一些小洞,将瓶子往口袋里一塞,便直奔乡下而去。
在翠绿中隐没着的那些农居后,在黄灿灿的油菜花田野上,都有奔跑着大呼小叫的男孩。他们无一例外地怀藏着小瓶,以捕捉野蜜蜂为乐趣。胆子大一些的孩子,敢于直接从油菜花的花蕊上,伸手去捉蜜蜂。他们会将捉住的蜜蜂,扯去它的尾部,也不管蜜蜂尾部那根探出的深褐色的刺,正探索着往他的手指上扎。被扯去的蜜蜂尾部,并没有肠子一类的对象,只有一汪褐色的蜂蜜。他们会尝试着伸长舌尖去舔那份甜蜜。
我却没有这一份胆量,我不敢用手直接去抓蜜蜂。我只敢跑去农居的屋后,那些泥墙边,将拧下盖的玻璃瓶,一大半遮住蜜蜂的小洞口,另一只手捏一根稻草芯,轻手轻脚地探入洞中,将洞中的蜜蜂赶进瓶中来。被赶进瓶来的蜜蜂,在玻璃瓶光滑的壁上攀爬着。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那一天,我正在一家农户的屋后,对着泥墙上的蜜蜂洞轻轻地掏着。这是一家才垒起来的新房。墙壁的泥土似乎还没有干透,铺在屋顶的稻草,还很新鲜,似乎才从田里割下来。墙上的蜜蜂洞很少,没有几个。周围倒有蜜蜂“嗡嗡”地飞舞着。墙上垒墙时,插上木棍用以固定垒板的泥洞还在。
一般的农户,在这些泥洞里,都会里一层,外一层地塞紧一些碎砖块。这户农家却没有。只在外面塞了些团着的稻草。我似乎听到草房内传来一声声女人的叫喊声。我不知道草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心让我轻轻拔去一个木棍留下的洞中塞着的稻草。我闭上左眼,右眼凑近洞孔朝草房里窥视。洞孔正对着一张木床,一束阳光从草房屋南边顶上的玻璃天窗上射下来,将整张床照得明灿灿地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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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我幼年时,第一次直观地接受性的教育。但是,因为那时,我对性全无概念。留在我记忆深处的除了感到新奇,再无其它值得回味的感觉。
在玻璃瓶中,已有几只茫然无措的蜜蜂在透明的壁上,无奈的爬动之后,我会去油菜田,摘来几朵菜花,塞入瓶中。在我幼年的印象中,看到蜜蜂总喜欢在花朵上飞舞,我一直以为蜜蜂喜欢吃花朵呢。哪知道,它们是在花蕊中采撷花蜜。
将菜花塞入瓶子后,我会将瓶子放在桌子上,人趴在桌子上细细地打量瓶中的蜜蜂。瓶中塞入的菜花,蜜蜂显然失去了对瓶外世界的追求,只得无奈地在花朵上攀爬,却不去大口嚼食黄灿灿的花朵。这使我极为沮丧。
当第二天,我将藏在抽屉中的装着蜜蜂和油菜花的瓶取出来时,瓶中的蜜蜂,大部分已经死了。剩下没死的那几只,也是有气无力的爬着,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反复查看瓶盖,瓶盖上的那几个小洞还赫然在呢。闷死是不可能的,瓶中我塞进去的花朵,虽然也已是皱巴巴的了。总不能因为是没有吃的,而饿死的吧!要么像麻雀一样,被抓住了关了起来,因为失去了外面的世界,而被气死的?
父亲跟我说过,麻雀是养不活的。它的气量很小,被关在笼子里,它会气死的。难道蜜蜂的气量也很小吗?被关在瓶子里,它便像麻雀一样,既不吃,也不喝,最后被活活气死了吗?我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将瓶中的蜜蜂连同蔫了的花朵一并倒去。重新走向镇后的田野。
后来,我又尝试着抓那些屁股的白色斑纹比较清晰的野蜜蜂。这种蜜蜂在我的印象中比较强悍,在洞中爬进爬出的动作也比较麻利。蜇人的动作也比较快捷。一般的男孩是不会去招惹这种野蜜蜂。
因为,它决没有前一种野蜜蜂那么温顺,被人捉到后,也只是温呑呑地,将尾部藏着的那根刺,犹犹疑疑蜇人手指。尾部白纹明显的那种野蜜蜂,只要草棍刚一碰到它的身子,它就会敏捷地一下子翻过身子,所有的脚都抱住了草棍,弯起尾部,那根刺飞快地蜇向草棍。大概生物界确实遵循着这样一条规律,越是身上色泽明显或鲜艳的生物,它的攻击性越强,它的毒性也往往越大。好在我一直坚持用草棍逗弄蜜蜂,驱赶或引诱它们进入瓶中,倒是从来没被它们蜇过。
但是,尾部白纹明显的野蜜蜂和尾部只是黑色斑纹的野蜜蜂一样,被关进了玻璃瓶,又在它们面前被塞满了黄灿灿的油菜花后,到了第二天早晨,还是一样的气息奄奄,早已失去了昨日刚被抓时的那一份抓狂和愤怒。还能爬动的,也都是低眉顺眼,一副一蹶不振的模样。看来,所有的野蜜蜂气量都很小。在玻璃瓶中只被关上一夜,便已被气成这般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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