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湾深处,被悬崖与密林环绕的绝密船厂内,一场简单却意义非凡的仪式正在举行。
海风轻拂,吹动着在场每一个人激动的心弦。眼前,一艘六十料的崭新战船静静停泊在港湾里。它线条流畅,帆桅高耸,船体采用了铁匠工坊提供的新型加固构件,闪烁着冷峻的金属光泽。这是天津卫自主建造的第一艘可用于作战的帆船,是无数工匠心血与智慧的结晶,更是朱高晟迈向深蓝梦想的起点。
朱高晟身着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并未穿戴王爷冠服。他缓步登上跳板,走到船首甲板之上,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人群——以郑三为首的精心挑选出的首批百余名水兵、浑身油污却满脸自豪的工匠代表、以及核心谋臣们。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王爷为这艘船命名,为这支新军定调。
朱高晟的手抚摸着冰凉而坚实的船舷,心中涌起的不仅是成就感,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历史责任感。他的思绪仿佛飘向了另一个时空,那里有一支伟大的军队,从无到有,由弱到强,凭借的并非仅仅是武器,而是一种亘古未有的信念和宗旨。他们被称为“人民子弟兵”,他们的海军,守护着万里海疆,实现了那个古老民族百年来的蓝海梦想。
而在这个时空,大明拥有着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上潜力,却最终走向了闭关锁国,留下了无尽的遗憾。他朱高晟既然来到此世,绝不能让历史的车轮重蹈覆辙!他要打造的,不能只是一支为自己争霸天下服务的私人舰队,更不能是将来欺压百姓、作威作福的水上衙门。
他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味涌入肺腑,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和清澈。他转过身,面向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今日,此船下水,我等心血,终见其形。然,一艘船,仅为器物;一支军队,若无魂魄,不过凶器耳。”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本王一直在思索,我等在此苦寒之地,呕心沥血,造船练兵,所求为何?是为本王一人之私欲否?是为争权夺利,逐鹿天下否?”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连最了解他的孙百户、王瑾也屏住了呼吸,不知道王爷为何在此时提出如此深刻的问题。
“不!”朱高晟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提高,“若仅为私欲,我等与这天下碌碌之辈有何区别?我等今日所有之一切——脚下之土地,身上之衣食,乃至建造此船之木料铁钉,皆来自于民!是万千流民工匠,用汗水与劳作,供养了我等!”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故而,今日,在此,本王宣布!”朱高晟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钉截铁,“我等所建之水上力量,不称‘水师’,不叫‘舰队’!其名曰——人民海军!”
“人民海军?”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疑惑的低语。这个词,太过陌生,却又隐隐触动人心。
“何谓人民海军?”朱高晟目光如炬,朗声阐释,“其一,来自人民!尔等之中,多少人是曾经的流民、渔家子弟、工匠后人?是人民给予了你们生命,是天津卫收留了你们,给了你们新生!你们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水兵们的神情变得肃然,许多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其二,服务人民!海军之刃,非为欺压良善,非为掠夺商旅!其锋所指,当为肆虐之倭寇,当为劫掠之海盗,当为一切威胁我沿海百姓安宁之敌!海军之船,亦应为商船护航,探索航道,沟通中外,为民谋利!”
于谦、钱谷等谋臣眼中爆发出精光,他们从这番话中,听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理想的治国治军理念!
“其三,护卫人民!海军之存在,终极之目标,乃是护卫我华夏子民,无论其身处天涯海角,皆不受外侮!护卫我等辛勤建设之家园,不被战火摧毁!此乃海军至高无上之荣誉与职责!”
朱高晟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他仿佛不是在训话,而是在宣读一篇誓言:“故此,本王定下铁律:人民海军之军旗,为赤色!象征保家卫国之一腔热血,象征为民牺牲之无上忠诚!” “人民海军需有军歌,歌词当激昂澎湃,曲调当雄壮威武,要唱出我等护卫苍生、驰骋海洋之决心!” “人民海军之军纪,高于一切!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若有欺压百姓者,无论军阶高低,立斩不赦!”
他目光扫过那群年轻的水兵:“尔等可能做到?可能铭记今日之言,将来无论面对何等诱惑与艰险,皆不忘‘人民’二字?!”
短暂的沉寂后,以郑三为首,百余名水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能!能!能!” “来自人民!服务人民!护卫人民!” 吼声在海湾间回荡,震撼人心。许多工匠和官员都感到浑身热血沸腾,一种崇高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朱高晟知道,思想的种子已经播下。这支刚刚诞生的海军,从骨子里便被注入了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灵魂。它或许还很弱小,但它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指向了星辰大海,指向了万千黎民。
“好!”朱高晟重重一拍船舷,“此船,便命名为‘赤蛟号’!蛟龙入海,当以赤心卫苍生!郑三!” “末将在!”郑三大声应道,已然进入了角色。 “命你率‘赤蛟号’及首批海军将士,即日启航,执行首次巡航勘测任务!目标:清剿附近小股海匪,勘测天津至登州航线,宣示我人民海军之存在!” “遵命!”
赤旗升起,猎猎作响。 “赤蛟号”拉起风帆,缓缓驶出港湾,向着辽阔的海洋进发。
朱高晟伫立岸边,久久凝视。他知道,他放出的不仅是一艘船,更是一个理想,一个火种。 历史的遗憾,或许将由此开始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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