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晟这个儿子,越看越是满意,其才略、胸襟、乃至那份难得的赤子之心,都让朱棣深感老怀安慰,亦觉大明国运昌隆可期。然而,正因其优秀,作为父亲和帝王,朱棣才更要为他将来的道路,铲平一切荆棘,拔除所有隐患。慈父之心与雄主之略,在此刻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他要下一盘大棋,而这盘棋中,勇猛无匹的汉王朱高煦,将成为最关键,也最可悲的弃子。但这还不够,必须加上双保险,甚至三保险,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给朱高煦任何翻盘或危害朱高晟的机会。
“王景弘(历史上郑和的副手)”朱棣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婢在。”王景弘悄无声息地出现,躬身听命。
“两件事。第一,密召朱勇、张辅即刻入宫。第二,传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于偏殿候着。”朱棣顿了顿,补充道,“分开召见,勿使人知。”
朱勇和张辅,皆是靖难功臣,久经沙场,对朱棣忠心不二,且与汉王虽同属武将系统,但并非汉王核心党羽,尤其是张辅,性格沉稳,顾全大局而且还归服了老四。朱棣首先要安排的,是明面上的“护驾”与暗地里的“监军”。
很快,朱勇和张辅先后奉密召而至。朱棣先见了朱勇,对其勉励一番,强调了此次东瀛之行对国本的重要性,命其率领一部精锐京营兵马,随汉王舰队一同出发,名义上是加强远征军力量,确保行动成功,实则是掺沙子,平衡汉王的绝对军权。朱勇虽有些意外,但皇帝旨意,自然凛遵。
接着,朱棣单独召见张辅。暖阁内,烛光摇曳,气氛更加凝重。
“张辅,”朱棣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这位心腹大将,“朕知你素来沉稳持重,顾全大局。此次派你随汉王东行,除却辅助汉王,稳定大局之外,朕另有一项重任交托于你。”
张辅心中一动,神色愈发恭敬:“请陛下明示,臣万死不辞!”
朱棣从御案上取过一道早已写好的、盖有皇帝信宝的密旨,递给张辅,声音压得极低:“此密旨,你贴身收好,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朕要你暗中留意汉王一举一动。若……朕是说若,汉王在海外,有任何……任何试图割据岛屿、自立为王,或是意图裹挟大军、掉头反噬大明的迹象……”
朱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但随即被决绝取代:“……你即可凭此密旨,联合朱勇,夺取舰队指挥权,将汉王……就地拿下!若其反抗,可……可便宜行事!然后,即刻率军押解其返回大明!此事,只对朕一人负责,无需经由任何衙门!”
张辅闻言,浑身剧震,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交给他的竟是如此惊天动地的任务!监视并随时准备拿下一位亲王,一位战功赫赫的皇子!这其中的凶险和干系,实在太大了!但他深知朱棣的性格,既出此言,已是深思熟虑,绝无更改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微颤地接过那重如千钧的密旨,纳入怀中最贴身之处,然后重重叩首:“臣……臣遵旨!必不负陛下重托!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让陛下失望!”他知道,这道密旨,既是无比的信任,也是悬在他和汉王头顶的利剑。
“起来吧。”朱棣扶起张辅,语气缓和了些,“朕知此事难为。但为了大明江山永固,为了避免更大的祸乱,有些事,不得不为。你……好自为之。”
送走心神激荡的张辅,朱棣又立刻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在更加隐秘的偏殿,朱棣对这条忠实的“恶犬”下达了更为阴狠的命令。
“纪纲,挑选一批最精干、最死忠的密我卫,设法混入汉王的远征船队,或是通过其他途径,先期潜入倭国。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且必要的时候启动汉王身边的密玩卫”朱棣的目光冰冷如刀,“给朕死死盯住汉王!他在倭国的一言一行,接触了哪些倭人,有无私下招募军队,有无打造兵器甲胄,有无流露出任何不臣之心!所有情报,密报于朕!”
“陛下,若……若发现汉王确有异动,该如何处置?”纪纲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棣眼中寒光一闪:“若有确凿证据表明其意图造反,或割岛自立……尔等可无需请示,立即动手,将其擒获,秘密押解回京!若事态紧急,或遭遇激烈反抗……朕许你们,先斩后奏!”最后四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气。
“臣,明白!”纪纲心头一凛,立刻领命。他深知,皇帝这是要对亲生儿子下死手了,至少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安排完这一切,朱棣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上了更沉重的枷锁。他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宫殿中踱步,最终来到了供奉着徐皇后(徐仪华)牌位的奉先殿偏殿。
望着发妻的牌位,朱棣刚毅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疲惫与柔和,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倾诉,又像是在忏悔:
“仪华……朕又要做一件狠心的事了。为了我们的晟儿,为了你亲自抚养、最疼爱的这个孩子……朕不得不如此。”
“高煦那孩子,性子太烈,野心太大……留着他,将来必是晟儿的心腹大患,是大明的祸乱之源。朕不能赌,也赌不起。”
“这个骂名,就让朕来背吧。反正……‘奉天靖难’的骂名朕都背了,也不差这一个了。只要晟儿能稳稳当当地接过这江山,开创他所说的那个‘日不落’的盛世……朕,死亦瞑目了。”
“你知道吗,仪华?晟儿那孩子……他是真的把朕当成父亲,而不只是皇帝。只有在他面前,朕才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老人家……而不是孤家寡人。老大跟老二都变了,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大概是进了这紫禁城那一刻”
深深的叹息,在寂静的殿中回荡。这一刻,他不是杀伐决断的永乐大帝,只是一个为儿子苦心铺路、甚至不惜背负千古骂名的老父亲。
翌日,朱棣最后一次召见了整装待发的汉王朱高煦。在同样的西暖阁,朱棣给予了极高的勉励和看似毫无保留的信任,并将代联合舰队的兵符,郑而重之地交到了懵懂不知的汉王手中。
朱高煦怀揣着“父皇的绝对信任”和建功立业的狂热憧憬,意气风发地踏上天津卫准备之路。他全然不知,自己的舰队中,早已埋下了皇帝安排的明暗双棋;更不知,遥远的倭国,已有锦衣卫的暗探张网以待。他的人生,正朝着与皇位彻底背离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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