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部队家属院的白杨树叶还沾着晨露,陈清清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怕吵醒隔壁王大爷 —— 老人睡眠浅,前几天还念叨着膝盖疼,陈清清特意记在日历边角,想着今天领完食材顺路去药房问问膏药。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她把袖口仔细挽到小臂,露出腕间路修源送的旧手表,指针刚过五点半。
家里的水泥地要擦三遍才放心,陈清清蹲在地上,手里的抹布蘸着温水,连墙角的缝隙都没放过。窗台摆着的搪瓷碗是路修源刚入伍时发的,边缘磕了个小缺口,她用软布擦得锃亮,碗沿映出晨光。收拾完屋子,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票据 —— 有部队发的粮油本,还有上个月攒的肉票,都按日期理得整整齐齐,揣进斜挎的布包里出门。
供给处的铁门刚打开,陈清清就排在了前头。负责发食材的老张头笑着打趣:“小陈今天来这么早,是有贵客吧?” 她脸颊微红,点点头:“我婆婆从学校过来。” 老张头了然地笑,多给她舀了半勺花生油:“你这媳妇细心,路排长有福气。” 陈清清接过油桶,连声道谢,又仔细核对了肉票和面粉,确认没差错才往回走。
刚到家属院门口,就看见一个拎着帆布包的老太太站在梧桐树下。帆布包是深蓝色的,边角缝着灰色补丁,包带被磨得发亮 —— 那是赵兰,陈清清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赶紧走上前:“妈,您怎么在这儿等?我去接您就好。”
赵兰抬眼打量她,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审视,随后落在她手里的食材上:“不用麻烦,我打听着路就过来了。” 走进屋,赵兰先扫了眼窗台的搪瓷碗,指尖轻轻碰了下碗沿,又转向墙上的日历。日历是部队统一发的,红色的数字标着日期,路修源的归队日被陈清清用铅笔圈了个圈,旁边用小字写着 “买肥皂、给王大爷带报纸”,字迹娟秀,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清清,这是我从学校图书馆借的书,你没事看看。” 赵兰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西方教育史》,书皮是深棕色的,烫金的书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书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修源小时候,放学回家总抱着书坐在院子里,邻居都笑他是‘小书呆子’。” 她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陈清清的布鞋上 —— 鞋帮外侧补着块淡蓝色的布,针脚细密,是当年在知青点时林红帮她缝的。那时知青点条件苦,鞋子磨破是常事,林红手巧,总帮大家补鞋,如今看到这块蓝布,陈清清心里还暖乎乎的。
“您坐,我去沏茶。” 陈清清转身进厨房,手却有点发颤。她从橱柜最上层拿出一个锡制茶罐 —— 那是路修源去年去南方出差带回来的茉莉花茶,他总说 “留给清清喝”,自己平时只喝粗茶。刚要往瓷杯里倒,赵兰就跟了进来,指着碗柜里的搪瓷缸:“用这个就行,部队家属不用讲那些虚礼。”
她的目光落在灶台上的咸菜罐上 —— 陶罐是陈清清从知青点带来的,里面装着腌萝卜,萝卜切得均匀,上面撒着辣椒粉。“这咸菜少吃点,” 赵兰拿起罐子,指尖碰了下罐口,“亚硝酸盐多,对胃不好。我在学校食堂有熟人,回头让他们给你捎点酱菜,是省食品厂出的,玻璃瓶包装,干净。” 陈清清握着茶罐的手紧了紧,心里忽然有点发暖 —— 赵兰的语气没有指责,倒像自家母亲般的叮嘱。
午饭时,餐桌上摆着红烧肉、炒青菜,还有陈清清用新领的面粉蒸的馒头。赵兰夹了块红烧肉放进陈清清碗里,肉炖得软烂,酱汁裹着肉香:“修源明年有机会提营长,到时候家属院能分个两居室,比现在宽敞。”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部队对干部家属要求高,上次政委的爱人去部队做报告,讲‘军属如何支持丈夫工作’,台下的家属都听得认真。”
陈清清手里的筷子顿了下,赵兰继续说:“清清,你是师范生,该懂‘门当户对’的道理。修源是军官,你得多提升自己,别让人背后说他‘娶了个知青,没什么文化’。”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陈清清一下,但她没急着反驳,放下筷子,轻声说:“妈,知青也分两种。我在县城教书那两年,班里有三十多个孩子,大半是农村娃,基础差。我每天放学后留他们补课,冬天生不起炉子,就裹着棉袄给他们讲题。那年全县统考,我们班升学率是第三,校长还给我发了奖状。”
她走进卧室,从木箱最底层翻出一个红绸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张泛黄的奖状,“扫盲积极分子” 五个字印得鲜红,落款是公社党委,红章还很清晰。“在知青点时,我教老乡认字,帮他们写家书。张婶不认识字,儿子寄来的信都是我读给她听;李叔想给部队的侄子写信,也是我帮他代笔。” 陈清清把奖状递到赵兰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坚定:“我知道您担心我配不上修源,但我不想靠他,我想靠自己的本事,在这儿站稳脚跟。”
赵兰接过奖状,手指轻轻摩挲着 “积极分子” 三个字,指腹划过红章的边缘,没说话。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奖状上,红色的字迹显得格外鲜亮。下午赵兰走的时候,把《西方教育史》留在了书架上,书里夹了张纸条 —— 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工整,带着几分锋度:“明天让通讯员送酱菜来,你胃不好,别总吃咸菜。” 陈清清捏着纸条,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温度,忽然觉得,这位高知婆婆的 “规矩” 背后,藏着不轻易表露的暖意。
她其实懂赵兰的心思。部队家属院就像个小型社会,军人们大多朴实,但家属之间难免有攀比。前几天她路过家属楼,就听见几个家属聊天,说 “张嫂的丈夫提了连长,她昨天还穿了新的的确良衬衫”“李姐是大学生,上次部队办晚会,她还上台朗诵了”。那些话像细风,轻轻吹进陈清清耳朵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布衫,心里难免有点局促 —— 在她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个从知青点来的 “乡下丫头”。可赵兰的话,不是嫌弃,是提醒她要给自己争口气,免得在这儿受委屈。
接下来的日子,陈清清把《西方教育史》放在床头,每天晚上等部队的号声停了,就坐在灯下看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她就记在小本子上,第二天去家属院的水房接水时,找张嫂请教 —— 张嫂是高中老师,随军前在县城教书,为人热情。张嫂教她怎么理解西方教育理念,还教她一些社交礼仪:“跟其他家属聊天时,别总低着头,眼神要温和;递茶的时候,双手捧着杯子,指尖别碰杯沿。” 陈清清都认真记着,回家后对着镜子练坐姿,练递东西的姿势,直到动作自然。
赵兰偶尔会来家里,每次都不空手。有时带一瓶省食品厂的酱菜,玻璃瓶上贴着红色标签,打开就能闻到酱香;有时带一块浅灰色的布料,说 “这布结实,你做件衬衫穿,比蓝布衫精神”。聊天时,她会说些路修源在部队的小事:“修源上次训练崴了脚,怕你担心,没跟你说,你回头打电话时别提,免得他分心。” 陈清清听着,心里又暖又酸,赶紧问:“那他现在好利索了吗?” 赵兰笑着点头:“早好了,他那性子,轻伤哪肯下火线。”
部队举办家属活动那天,家属院的操场被装点得格外热闹。横幅上写着 “军属同乐会”,四周摆着长凳,家属们都穿着得体的衣服,三三两两地聊天。活动要求家属展示才艺,有的家属织了毛衣,拿出来展示;有的会跳舞,在操场中央跳了段广场舞。陈清清坐在长凳上,心里有点紧张 —— 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直到听见有人说 “要不唱首歌吧”,她忽然想起在知青点的日子。
那时她教孩子们唱歌,《红梅赞》是孩子们最爱的一首。有次下雨,教室漏雨,孩子们挤在墙角,跟着她一起唱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歌声盖过了雨声。想到这儿,陈清清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我想唱首《红梅赞》。”
走上台时,她的手还在轻轻攥着衣角,但看到台下赵兰鼓励的眼神,心里忽然定了下来。音乐响起,她开口唱:“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 声音一开始有点轻,后来越来越稳,清脆嘹亮,带着知青岁月里的韧劲。台下静悄悄的,只有她的歌声在操场里回荡。唱到最后一句 “一片丹心向阳开” 时,台下忽然响起了掌声,赵兰坐在前排,鼓掌最用力,眼里带着笑意。
活动结束后,赵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清清,你唱得真好,我就知道你有本事。” 陈清清脸颊微红,笑着说:“谢谢您,要是没您让我看书、学礼仪,我也没勇气上台。” 赵兰摆摆手:“是你自己肯努力,我不过是提了句醒。”
从那以后,家属们对陈清清的态度明显变了。李嫂路过她家时,会特意喊她一起去买布料;张嫂还拉着她组织了个 “读书小组”,每周一起看书交流。有次王大爷的孙子放学没人接,陈清清主动帮忙去学校接,老人特意送了她一筐自家种的西红柿,说 “你这孩子心善,比亲闺女还贴心”。
傍晚时分,陈清清坐在窗前看书,夕阳透过窗户,落在《西方教育史》的书页上。书里的银杏叶还是干的,夹着的纸条被她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书的扉页。窗外传来家属院的笑声,她想起赵兰早上送来的酱菜,想起路修源昨天打电话说 “归队后带你去县城吃饺子”,心里满是暖意。
她知道,自己终于在这个家属院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 不是靠路修源的军官身份,而是靠自己的努力,靠那些藏在 “规矩” 背后的暖意,靠一颗向阳而生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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