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爪岗哨的惨状像一根淬毒的楔子,深深钉进洛克的心口。他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前方,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仿佛脚下不是粗粝的砂石,而是族人被玷污的荣耀与他自己破碎的过往。艾伦等人紧随其后,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唯有风沙刮过岩壁的呜咽,和卡萨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打破这片死寂。
洛克选择的路径并非地图上标注的任何一条商道或猎径,而是沿着干涸的河床、隐藏在风蚀岩柱群阴影下的崎岖小路。这些路径蜿蜒曲折,时而需要侧身挤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时而需攀爬陡峭的页岩坡。对寻常旅人而言堪称天堑,但在洛克脚下,却仿佛行走在回家的坦途。他偶尔会停下,粗糙的手掌抚过某块岩石上几乎被风沙磨平的古老刻痕,或是蹲下身,检查地面几乎不可辨的、某种特定步伐留下的压痕。
“这是裂石氏族的‘猎影步’,”他头也不回地低声解释,声音在峡谷风中有些模糊,“只有核心战士和他们的亲族才知道如何利用岩石的阴影和特定的落脚点来隐藏行踪。外人……就算是克拉格汗国最优秀的斥候,也很难发现。”
艾斯特尔带来的精灵游侠们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与谨慎,他们轻盈的身姿在这种复杂地形中展现了优势,但依旧需要紧跟洛克的指引,才能避开那些看似寻常、实则可能触发古老警戒陷阱的区域。
随着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赤红色的岩壁上开始出现更多人工开凿的痕迹——简陋的壁龛里供奉着风化严重的兽骨图腾,悬崖边延伸出摇摇欲坠的木质了望台骨架,还有一些被遗弃的、半穴居式的石屋。无一例外,这些地方都残留着战斗和破坏的迹象,焦黑的火燎痕迹、崩裂的石块、以及干涸发黑的血渍随处可见。
空气中那股甜腥的污染气味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像是渗入了岩石和沙土,变成一种更加隐晦、却无孔不入的背景辐射,持续刺激着众人的神经。艾伦灵魂中的印记一直处于低频率的震动状态,像一台持续扫描的雷达,不断捕捉并分析着环境中游离的混乱数据流。
“污染在渗透地脉,”艾伦蹙眉,对身旁的莱拉低语,“虽然很缓慢,但范围在扩大。魔族像是在给这片土地‘打底漆’,为更大规模的侵蚀做准备。”
莱拉握紧了手中的盾牌,盾面上那些新生的翠绿纹路在接触到污浊空气时,会自发地泛起微光。“他们想把这里变成第二个魔界前沿。”
就在夕阳即将完全沉入地平线,将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之际,洛克在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峡谷入口前停下了脚步。入口两侧是高耸入云的暗红色石壁,壁上雕刻着两个巨大的、已然残缺不全的咆哮兽首。这里,就是裂石氏族的核心聚居区——“巨岩裂谷”的正式入口。
然而,本该有重兵把守的入口,此刻却寂静得可怕。巨大的木制栅门歪斜地倒塌在一旁,上面布满了利器劈砍和某种腐蚀性液体灼烧的痕迹。几具兽人和…某种扭曲生物的尸骸散落在入口附近,早已风干,但从姿态看,死亡前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搏杀。
洛克的目光死死盯着入口深处那片愈发浓郁的黑暗,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对劲,”他的声音沙哑,“就算是遭受袭击,入口也不该毫无警戒。除非……”
“除非里面已经没有需要警戒的东西了,或者……里面的东西,不怕外人进来。”卡萨接话,双剑悄然出鞘半寸,赤红斗气在暮色中如余烬般明灭。
艾伦示意众人隐蔽到入口旁的巨石之后。他闭上眼睛,将精神力通过印记更深入地探入裂谷。反馈回来的信息杂乱而充满恶意:破碎的狂怒、绝望的哀嚎、还有……一种空洞的饥饿感。裂谷内部的能量场混乱不堪,生命信号微弱且扭曲,而代表污染源的紫黑色信号则如同蛛网般遍布各个角落,尤其在裂谷深处,有一个信号异常强大且稳定,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里面有大量被污染的个体,还有一个强大的能量源,很可能是指挥节点。”艾伦快速分享着情报,“生命反应很弱,幸存者可能不多,或者被集中控制起来了。”
洛克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坚冰取代。“我知道一条绕过正面入口和主要聚居区,直接通往祖灵祭坛的密道。祭坛下面是氏族存放重要物品和典籍的地方,也是萨满们沟通先祖之地。如果有什么线索,或者还有清醒的族人,可能会在那里。”
没有时间犹豫。在洛克的带领下,一行人如同幽灵般,贴着陡峭的岩壁,滑入了巨岩裂谷的阴影之中。
密道入口隐藏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被藤蔓(如今已大部分枯萎发黑)覆盖的岩缝之后,里面狭窄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洛克打头,他的身影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依旧行动自如,兽人优秀的夜视能力和盗贼的潜行技巧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他时不时会停下,用手势提醒后方注意脚下的机关或头顶可能松动的岩石。
通道一路向下,曲折迂回。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古老的壁画,描绘着裂石氏族的先祖与巨兽搏斗、祭祀天地、锻造武器的场景。这些壁画风格粗犷,充满了力量感,但越往深处,壁画的内容开始变得阴暗、扭曲,最后甚至出现了些亵渎的、用暗红色颜料涂抹的、不属于兽人传统的符号,与石爪岗哨那图腾柱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洛克的脚步在一幅巨大的、描绘着氏族英雄在先祖指引下打开一扇神秘石门的壁画前停顿了片刻。壁画上那英雄的身姿昂扬,充满荣耀。而洛克只是沉默地看了一眼,便继续前行,背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声音。不是战斗的喧嚣,而是一种低沉、重复、仿佛无数人梦呓般的吟诵声,其间夹杂着锁链拖曳的摩擦声和痛苦的闷哼。
洛克打了个手势,众人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靠近通道尽头。那里有一个被碎石半掩的出口,透出摇曳的火光。
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
那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中央是一个凹陷的圆形祭坛。祭坛周围,密密麻麻地跪伏着数百名兽人。他们大部分眼神空洞,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或暗紫色,机械地重复着某种亵渎的祷词。他们的手脚大多被粗糙的铁链锁住,连接在祭坛边缘的石桩上。
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座比石爪岗哨那个更加庞大、更加精致的紫黑色图腾柱。柱身缠绕着仿佛活物般蠕动着的黑暗能量流,顶端镶嵌的晶体足有人头大小,搏动间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波动。几名穿着破烂萨满袍、但眼神同样狂乱浑浊的兽人,正围绕着图腾柱舞蹈,将一些不知名的、散发着恶臭的草药和液体泼洒在柱子上。
而在祭坛正前方,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被儿臂粗的铁链单独锁在石壁上。那是一个老年兽人,须发皆白,身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绿色的皮肤因长期的折磨而显得黯淡,但他那双眼睛,却并未完全失去光彩,此刻正死死盯着图腾柱,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进行着某种顽强的抵抗。
看到那个被锁住的老年兽人瞬间,洛克的身体猛地一震,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出去。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强行压下那股冲动。
艾伦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石窟,灵魂印记高速运转,分析着图腾柱的能量结构、守卫的分布、以及那些被控制兽人的状态。
“图腾柱是核心,但它的能量与地脉和所有被控制者连接在一起。强行摧毁,可能会引起能量反噬,波及所有被控制的兽人。”艾伦的声音如同丝线,传入洛克耳中,“需要先切断它对外界的能量汲取和控制网络。”
他的目光落在了祭坛边缘,那几个看似随意插在地上的、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黑色石桩上。那些石桩,正是能量传输和控制的节点。
“洛克,”艾伦看向眼神充血的兽人同伴,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需要你,像解开最复杂的锁一样,无声无息地‘解开’那些节点。能做到吗?”
洛克的目光从那个被锁住的老年兽人身上收回,看向那些黑色石桩,眼中翻滚的痛苦与挣扎,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专注。
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那双曾经用来挥舞战锤、如今却精于操控细微工具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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