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炙热,工地上凿石声、吆喝声依旧嘈杂,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石粉与木料的味道。
这一切曾让岁安热血沸腾,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工地上众人的注意。
李大师最先看到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岁安,你怎么来了啊,腿怎么样?”
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的清欢身上,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其他相熟的工友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心。
“岁安兄弟,可算见着你了!没事了吧?”
“瞧着气色还行,就是瘦了点。”
“《风骨》还等着你呢!”
这些质朴的问候,像一根根温暖的针,轻轻扎在岁安的心上。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一回应着:
“谢谢大家关心,我好多了。”
他的目光,却早已越过众人,迫不及待地、贪婪地投向了那个熟悉的角落——
那块晚霞红巨石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那里,沐浴在阳光下,石面上《风骨》的雏形已然清晰。
嶙峋的竹节,盘踞的山势,一种不屈的精神气韵穿透未完成的粗粝,呼之欲出。
它像是在等待,等待它的创造者来完成最后的点睛之笔。
岁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下意识地想朝它走去,想再触摸一下那冰冷的石面。
他刚迈出半步,手臂上就传来一股清晰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力道。
是清欢。
她紧紧挽着他的手臂,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侧,没有说话,但那双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里,清晰地写着两个字:“
不准。”
那眼神冰冷而坚定,瞬间将岁安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的现实。
他脚步僵住,脸上那点勉强的笑容也凝固了。
李大师是人精,立刻察觉到了这对年轻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以及清欢那毫不掩饰的戒备。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打破了僵局:
“岁安,你过来看看,《风骨》大体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一些细节的打磨和神韵的勾勒,你看这里……”
他引着岁安,指向巨石的一个部位,试图将话题拉回到工作上。
岁安被清欢“搀扶”着,如同提线木偶般,慢慢走到巨石面前。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它,感受着它磅礴的生命力被困在未完成的状态。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像以前那样,感受石料的肌理和温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面的前一刻,清欢的手臂再次收紧,并且不着痕迹地侧身,用自己的身体,隔在了岁安与石头之间。
她仰头看着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极其虚假的、关切的笑容:
“岁安,医生说了,你伤还没好全,不能久站,也不能太劳神。
有什么话,快点跟李大师交代完,我们就回去吧,我有点不舒服。”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的李大师和几个靠近的工友听得清清楚楚。
岁安伸出的手,就那样尴尬地、无力地悬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风骨》,看着清欢那张写满控制和占有欲的脸,一股屈辱和悲伤涌上心头。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喉头的梗塞,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转向李大师,声音沙哑而平静,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李大师,《风骨》……剩下的部分,我恐怕……无法完成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后续的收尾工作……只能……拜托您和各位老师傅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工友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和惋惜。谁都看得出岁安对这块石头倾注了多少心血。
李大师看着岁安,又看了看紧紧依偎着他、如同守护领地的母兽般的清欢,眼中充满了痛惜和了然。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所有的话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一句无奈的:
“唉……我知道了。
岁安啊……你……你以后,好好的。”
交代完《风骨》后续的处理步骤,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工友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岁安,目光里有惋惜,有不解。
李大师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里仿佛也带着石粉的沉重。
他拍了拍岁安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像是承载了千言万语。
“走吧,跟我去把工钱结了。”
岁安默默地点头,在清欢寸步不离的“搀扶”下,跟着李大师走向临时搭建的工棚办公室。
工棚里有些杂乱,堆放着图纸和工具。李大师走到那张旧木桌前,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按天数仔细计算,而是直接数出了一沓钞票,又额外加上厚厚的一叠,然后一起装进信封里,递向岁安。
“岁安,拿着。”
李大师的声音低沉。
“这是你应得的。”
岁安接过信封,指尖一掂量,脸色就变了。
这厚度,远远超过了他应得的工钱,甚至翻倍都不止。
“李大师,这……这太多了!”
岁安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想把信封推回去。
“我不能要这么多,我……我活没干完,还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让你拿着就拿着!”
李大师语气加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他将岁安的手推了回去。
“你为这工程付出了多少,我心里有数。
这不止是工钱,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一点心意。”
他看着岁安的脸和那条还不敢完全用力的伤腿,眼神里满是痛惜。
“回去……好好把伤养利索了,把身体照顾好,比什么都强。”
李大师没有一句责备,甚至给了他超额的补偿,但这份宽容和厚爱,反而让岁安的愧疚感如同洪水决堤,汹涌而出。
他紧紧攥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李大师那双洞悉一切却又充满无奈的眼睛。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哽咽了半晌,才用尽全身力气,挤出破碎的话语:
“李大师……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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