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钱振鹏的致命破绽
钱振鹏的嘶吼在洞穴中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保护圣公！清君侧！”——这借口听起来冠冕堂皇，若能成功，或许能在史书上留下“忠义”之名。然而，在现实中，当这口号从一个面目狰狞、挥刀扑向领袖的人口中喊出时，其本身的逻辑就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他自以为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实则他迈出的每一步，他脸上每一丝肌肉的抽搐，他心中翻涌的每一个侥幸与狠毒的念头，都早已在方腊冷静的算计之中，如同提线木偶，精准地踏入了为他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他喊出的那句“保护圣公”，非但没有起到丝毫煽动效果，反而因为其仓促、其与实际行动（持刀冲向方腊）的极端不符，以及那掩盖不住的狰狞面目，让周围那些原本被洞口骚动吸引、此刻惊愕回望的士卒们，瞬间愣在当场。疑惑、惊惧、不解的目光交织在他身上，一些机灵的老兵甚至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兵器，隐隐觉得事情绝非钱振鹏喊的那么简单。信任，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尤其是当行为与言语严重背离之时。
然而，这言语与行为的矛盾，还仅仅是他暴露出来的第一个，也是最浅显的破绽。
真正致命，且直接将他送入地狱的破绽，在于他扑向的方向和选择的时机！
就在他身形暴起，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角落，刀锋直指方腊的刹那——
异变陡生！
原本在洞口方向为了半囊浑水而“激烈”推搡、叫骂的那几名士卒，仿佛瞬间接到了无声的命令。所有的争执戛然而止！他们猛地分开，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愤怒与激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肃杀和绝对的纪律性！几人身形一展，动作迅捷如豹，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小队，瞬间组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精准地拦在了钱振鹏冲向方腊路径的侧翼！他们手中不知何时也已握紧了兵刃，眼神锐利地盯住了钱振鹏和他的党羽——他们根本就是庞万春早就安排好的伏兵！之前的骚动，完全是引他出洞的诱饵！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钱振鹏冲锋的势头不由得一滞，心中骇然！
但这还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身后以及左右两侧那原本看似空无一物、只有阴影摇曳的区域，仿佛地底涌出的恶鬼，庞万春和他率领的六七名核心老兵，如同早已张开的死亡巨口，猛地合拢！他们不再隐藏，杀气如同实质般爆发出来！
刀光，在昏暗的火光下乍现！如同数道冰冷的闪电，没有丝毫犹豫，直劈向紧随钱振鹏冲出的那几名心腹党羽！
这些党羽，此刻还沉浸在“抢先发难”的狂热和跟随头领博取富贵的幻想中，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应。他们或许武艺不弱，但在有心算无心、以逸待劳、且人数与实力均占优势的突袭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如此徒劳。
“噗！”“咔嚓！”“啊——！”
利刃砍入肉体的闷响、骨骼断裂的脆响、以及短暂而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血光迸溅！那几名钱振鹏倚为臂助的心腹，甚至连像样的格挡都未能做出，便在眨眼之间被砍翻在地，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眼看是活不成了。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干净利落，甚至没有给其他人更多反应和惊恐的时间。
而钱振鹏本人，在侧翼被阻、手下被瞬间清除的惊骇中，迎面撞上的，正是如同铁塔般巍然矗立、挡在方腊身前的庞万春！
庞万春此刻须发皆张，双目赤红如血，之前压抑的怒火和杀意彻底爆发，他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钢刀直指钱振鹏，声如洪钟，带着滔天的愤怒和鄙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钱振鹏！你这背主求荣、猪狗不如的畜生！意图不轨，勾结外敌，还敢在此狂吠，妄称保护圣公？！纳命来！”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滚过洞穴，也彻底震醒了所有尚在迷茫和震惊中的士卒！直到此刻，大部分人才恍然明白，根本不是什么“清君侧”，而是一场卑鄙的背叛和一场凌厉的反制！哗然之声四起，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清真相后的后怕和对叛徒的愤怒。
钱振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看着身边瞬间倒毙的心腹，看着身前杀气腾腾的庞万春，看着周围那些从疑惑转为愤怒和鄙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完了。精心策划的一切，在绝对的实力和算计面前，土崩瓦解。
但他不甘心！极度的不甘和穷途末路的疯狂，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的理智！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凭借着多年沙场磨练出的武艺，挥动手中钢刀，使出一招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不顾一切地猛劈向庞万春！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至少要伤到庞万春，或者……万一能逼退他，伤到后面的方腊！
然而，他心已乱！彻底的败局、计划的破产、死亡的恐惧，早已让他章法大失，这一刀看似凶猛，实则破绽百出，徒有其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精准。
反观庞万春，含怒出手，心无杂念，唯有执行圣公命令、诛杀叛徒的坚定意志！他本就是军中顶尖的猛将，此刻更是将一身武艺发挥到极致。面对钱振鹏这漏洞明显的一刀，他不闪不避，眼中寒光一闪，吐气开声，手中钢刀由下至上，一记毫无花哨却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举火燎天”，悍然迎上！
“铛——！！！”
两刀猛烈碰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
钱振鹏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刀身上传来，虎口瞬间撕裂，整条手臂又酸又麻！他再也握不住刀柄，那柄钢刀脱手而出，“哐当”一声飞了出去，撞在岩壁上，又弹落在地。
他空门大开的胸膛，毫无遮掩地、彻底地暴露在了庞万春面前。
这就是他最大的、也是最后的致命破绽——不仅仅是武艺上的，更是心态上、道义上的。在绝对的忠诚、周密的准备和正义的愤怒面前，他的背叛、仓促和疯狂，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如同冰雪遇上烈阳。
庞万春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对叛徒的仁慈，就是对忠诚者的残忍！他手腕一翻，手中钢刀顺势向前，如同毒蛇出洞，又快又狠地猛地一递！
“噗嗤——！”
利刃穿透皮甲、撕裂肌肉、刺破内脏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残忍。
钱振鹏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呆滞地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染血的刀尖。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大口大口浓稠的、带着泡沫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眼中的疯狂、贪婪、不甘……所有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彻底的、死灰般的绝望所取代。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都在这一刀之下，化为乌有。
“呃……”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带着血沫的嗬气，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软软地、像一滩烂泥般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那双圆睁的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空洞地、死死地盯着洞穴上方那片黑暗的岩顶，仿佛在质问苍天，又仿佛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如此……毫无价值。
洞穴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只有火把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发出持续而单调的噼啪声。
以及，从钱振鹏尸体下蔓延开来的、那滩越来越大的暗红色血泊里，血液汩汩流淌时发出的、细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方腊缓缓地、稳稳地站起身。他无视胸口的隐痛，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先是在钱振鹏那尚有余温的尸体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清除掉毒瘤后的冷冽。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抬起，扫过洞内每一个惊骇失声、脸色发白、甚至不敢与他对视的士卒的脸。
内部的第一颗，也是目前最危险的一颗毒瘤，被以最果断、最猛烈、也最有效率的方式，彻底铲除了。
流出的血，将会成为新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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