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鹰信传书，兄妹相连
方百花的归来，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帮源洞内激荡起层层波澜。她带来的几十名百战余生的生力军，立刻被编入庞万春的作战司，极大地增强了洞口的防御力量。然而，比兵力更宝贵的，是她带来的关于外界的信息碎片，以及那份不屈不挠的抗争意志。
在略显压抑的议事区内，烛火将方腊与方百花的身影投在石壁上，摇曳不定。方百花洗净征尘，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但眉宇间的疲惫与风霜依旧清晰可见。她详细叙述了自起义受挫后，她所率部众如何在官军围追堵截下辗转流离，又如何听闻帮源洞被围、方腊仍在坚持的消息，最终决定冒险前来汇合。
“……童贯这阉狗，这次是下了血本。”方百花的声音带着嘶哑，却依旧铿锵，“通往帮源洞的各处要道，都被他的人马像铁桶一样围住，明哨暗卡，层层设防。我们这一路，几乎是踩着刀尖过来的，折损了不少好兄弟。”她的拳头微微握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方腊默默听着，心中亦是沉重。方百花的经历印证了他的判断——童贯意图彻底困死他们，外部义军形势极度不容乐观。他沉声问道：“百花，你沿途可曾听闻其他几路义军的消息？还有，你们是如何突破封锁，找到这里来的？”
方百花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消息很乱，有说某某头领战死了，有说某某队伍被打散了，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大势已去，这是肯定的。官军势大，很多原本摇摆的墙头草，现在都缩起来了。”她顿了顿，眼神中恢复了些许神采，“至于能找到这里，全靠运气和……还有当年采药时走过的一些几乎没人知道的险峻小路。但那条路，过于艰险，大队人马根本无法通行，也只适合我们这样的小股队伍渗透。”
这意味着，指望大规模外部义军来援解围，希望已经极其渺茫。帮源洞依然是一座被重重围困的孤岛。议事区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然而，方百花接下来的话，却带来了一线意想不到的转机。她目光炯炯地看向方腊：“阿哥，虽然大队人马进不来，但传递消息，未必只有靠人腿马匹。”
方腊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鹰！”方百花吐出这个字，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阿哥可还记得，我年少时驯养的那只‘凌霄’？”
凌霄！方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相关记忆。那是一只极为神骏的苍鹰，是方百花少女时代偶然救下的雏鹰，此后便被她一手养大，感情极深。此鹰通灵性，飞行极高极快，目力超群，且对方百花绝对忠诚。起义前夕，因前途未卜，方百花将它托付给了西南方向百里外“飞鹰寨”的一位隐居老友照料。
“飞鹰寨……那位洛九川老伯？”方腊迅速接话。
“正是！”方百花用力点头，语速加快，“洛老伯驯鹰之术堪称一绝，飞鹰寨地势险要，与世隔绝，应未受太大波及。凌霄在他那里，定然被照料得很好。若能联系上飞鹰寨，让凌霄往返传输，岂不是一条官军绝对无法拦截的通道？”
鹰信传书！这个想法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方腊的思路！在这个通讯基本靠走的时代，一只训练有素的猎鹰，其价值无可估量！它可以无视地形阻隔，高速传递信息，其隐蔽性和安全性远超人力。
“此计大妙！”方腊霍然起身，眼中精光四射，“若能成功，我天策府便有了洞察外界的‘天眼’！百花，此事至关重要，必须由你亲自去办！”
“百花义不容辞！”方百花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能与自己的伙伴重逢，更能为天策府立下大功，她求之不得。
方腊当即做出部署：“庞兄，请你立刻挑选五名最精干、最熟悉山野地形的好手，随百花同行。赵普，后勤司全力保障，准备好充足的干粮、清水和必要的药品。韩冲，你的侦察司要利用一切手段，为百花他们规划出最安全的路线，并提供沿途可能的敌情动态。”
“属下遵命！”三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接下来的半天，帮源洞为这次秘密任务高速运转起来。方百花亲自检查了每一件装备，对选定的五名队员反复叮嘱注意事项。他们都是九死一生的老兄弟，深知此行关系重大，个个神情肃穆，誓死完成任务。
翌日，天光未亮，一行六人便悄无声息地从一处极为隐蔽的侧洞隘口潜出，身影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浓雾与山林之中。
等待是漫长而焦灼的。洞内核心几人表面上维持着平静，但内心无不牵挂着方百花一行的安危，更期待着那只传说中的神鹰。
五天，六天，七天……时间一天天过去，却没有丝毫音讯。就在方腊心中渐生不祥预感，甚至开始考虑备用方案时，第九日的黄昏，变故突生！
负责在洞顶一处天然石缝中了望的哨兵，突然发出了急促的梆子声——那是代表空中异常情况的信号！
庞万春和韩冲第一时间冲到观察点。只见暮色苍茫的天际，一个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由东南方向掠来，越来越近，赫然是一只翼展宽阔、姿态矫健的苍鹰！那鹰在帮源洞上空盘旋数周，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清唳，似乎在确认方位。
“是鹰！好神骏的鹰！”有眼尖的士卒惊呼。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苍鹰盘旋几圈后，竟一个俯冲，直直朝着主洞口上方一处突出的平台落去！那里，正是方腊平日偶尔会观察外情的地方。
“保护圣公！”庞万春心头一紧，立刻下令弓弩手戒备。
然而，方腊却抬手制止了他。他紧紧盯着那只稳稳落在平台上的苍鹰，心中涌起一个强烈的预感。他注意到，那只鹰的一条腿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取梯子来！小心靠近，切勿惊吓它！”方腊命令道。
一名胆大心细的侍卫长顺着临时架设的竹梯，小心翼翼地爬上平台。出乎意料，那只苍鹰并未攻击或飞走，只是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靠近的人类，偶尔歪歪头，神态竟有几分通灵般的审视。
侍卫长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果然摸到了鹰腿上绑着的一个细小竹管。他轻轻解下，那鹰只是扑扇了一下翅膀，并未反抗。
竹管被迅速送到方腊手中。在众人紧张而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方腊深吸一口气，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了一卷轻薄的羊皮纸。
展开羊皮纸，上面是方百花那熟悉的、略带潦草却笔力遒劲的字迹：
“阿哥钧鉴：妹已安抵飞鹰寨，洛老安好，凌霄尤健。寨中兄弟愿暗中呼应。兹遣凌霄先归，见此信如晤。自此音讯可通，万里咫尺。妹百花顿首。”
信很短，但信息量巨大！方百花安全抵达，飞鹰寨愿意合作，而眼前这只神骏的苍鹰，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凌霄”！它成功完成了首次传输任务！
巨大的喜悦和 relief（宽慰）涌上方腊心头。他抬头望向平台上的凌霄，只见它正用喙梳理着羽毛，姿态悠闲，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取上好的鲜肉来！”方腊下令。
当侍卫将新鲜的肉条放在平台上时，凌霄低头啄食起来，显然对这里的环境和人员已经产生了初步的信任。
这一刻，鹰信传书，兄妹相连。一条超越官军封锁、高速隐秘的通讯渠道，就此建立。这只名为凌霄的苍鹰，将成为方腊手中一张至关重要的王牌，它将带来的，不仅是亲人的平安讯息，更是战略上的主动权与无限可能。帮源洞的天空，因为这一抹飞掠而过的鹰影，骤然变得广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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