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
乡间土路出现了三道人影。
正是一路慢悠悠走来的杨奕玄三人。
离开龟兹镇后，杨奕玄并不着急赶路，沿着乡间土路，看山看水，倒也有几分闲趣。
但几天后，随着地貌的变化，颜兮瑶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脚步也变得越来越迟疑。
苏妙玉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关切地低声问道：“兮瑶，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颜兮瑶只是轻轻摇头，抿着嘴唇不说话，目光有些躲闪地看向路前方隐约出现的一个村落轮廓。
杨奕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前方那片地域，瞬间便明了缘由。这附近，残留着她父母亡故的因果痕迹，以及……她幼年时被驱逐的记忆。
更让他觉得有点意思的是，这村子还藏着点别的“惊喜”。
当即便让他有了想法。
直到走到村口，看到那块写着“小河村”的木牌时，颜兮瑶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苏妙玉正想再问，杨奕玄平淡的声音已经先响了起来：“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这村里找户人家借宿吧。”
听到这话，颜兮瑶猛地抬头看向杨奕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看到杨奕玄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她最终还是低下头，小声应道：“好的，公子。”
这是几天前杨奕玄让她改的称呼，老叫仙长在外行走确实太扎眼。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跟着两人走进这个既熟悉又令她不安的村庄。
小河村不大，几十户人家，土墙灰瓦。这个时间点，正是村民们吃完晚饭，在门口摇着蒲扇摆龙门阵的时候。
杨奕玄三人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村民们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走在前面的那位青衣公子，模样俊得不像话，气质更是超然脱俗，跟他们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更是了不得！一个穿着飘逸的裙子，抱着个奇怪的琵琶，气质高雅得像画里的仙姑；
另一个年纪小些，穿着月白裙子，也长得眉目如画，清丽动人，跟年画上的玉女似的。
村民们看得眼睛都直了，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这是哪来的贵人。
然而，当几个老人的目光仔细落在那个年纪小些的少女脸上时，先是觉得有点眼熟，随即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那丫头……看着咋那么像老颜家那个……”一个老头哆嗦着嘴唇。 “哎呦喂！可不是嘛！就是那个克死爹娘的灾星小草！”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猛地响起，充满了刻薄和嫌恶。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褂子一脸精明刻薄相的中年妇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双手叉着腰，眼睛像钩子一样上下打量着颜兮瑶，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妇人姓王，村里人都叫她王婆子，是出了名的长舌妇和势利眼，最爱搬弄是非，占小便宜。
王婆子看到颜兮瑶居然穿着光鲜的裙子，跟在那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公子身后，心里顿时酸得冒泡，又嫉又恨。
她眼珠一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凑到杨奕玄跟前，指着颜兮瑶大声道：
“哎呦喂！这位公子爷，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人，心善。可您千万得听俺一句劝！您身边这个丫鬟，俺们可都认识！她就是俺们村以前的小草，命硬得很呐！克父克母！她爹娘就是被她活活克死的，后来村里实在容不下这灾星，才把她赶走的。您可千万不能把她带在身边啊，不吉利呀。”
她唾沫横飞地说着，还把自己身后一个躲躲闪闪皮肤黝黑的姑娘往前推了推：“公子爷您要是缺端茶送水的丫鬟，看看俺家闺女咋样？身子骨结实，干活麻利，保证比那个灾星强一百倍！”
颜兮瑶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颤，眼圈立刻就红了，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抬起头，无助地看向杨奕玄，用力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婆子！你放啥狗臭屁呢！”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愤怒。
只见一个头发梳得整齐穿着干净补丁衣服的大婶从人群里站出来，指着王婆子骂道：“黑心肝烂肠子的东西！就知道满嘴喷粪！小草爹娘是遭了山匪的难，跟孩子有啥关系？！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吓唬贵人！”
这大婶姓赵，男人死得早，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心地善良，以前颜兮瑶爹娘刚没的时候，她没少偷偷接济当时的小草，给她塞点吃的穿的。
王婆子被骂，顿时跳脚：“咋就没关系？！赵寡妇你少装好人！当初要不是为了给这个病秧子去镇上抓药，她爹娘能碰上那伙杀千刀的山匪吗？啊？！说到底就是她……”
“够了。”
一个平静淡漠的声音响起，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杨奕玄打断了王婆子尖利的叫嚷，目光甚至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扫过在场村民。
“她的事，我皆已知晓。”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过往是非，无需再提。尔等，莫要再言。”
他只是简单地陈述，却让王婆子和其他还想嚼舌根的村民心里莫名一寒，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杨奕玄懒得跟这些村民多费口舌，转而道：“打扰诸位了。我等赶路至此，想在此借宿一晚，自然会付酬劳。”
说着，他随手从袖中摸出一块约莫二两重的碎银子。那亮闪闪的银光，直接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二两银子！够寻常庄户人家好几个月的嚼用了！就这么随手拿出来了？ 王婆子眼睛都看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刚想开口说“住俺家俺家”，却被杨奕玄直接无视了。
村里的老村长李福根也被惊动了，赶忙过来。他是个干瘦的老头，看着还算明事理。杨奕玄直接将银子递给他：“麻烦村长安排一户清净人家。”
老村长手都有些抖，接过银子，连声道：“公子放心，放心！”他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赵大婶身上，“赵家的，你家小子不是去县学了吗？屋里宽敞，也干净，就麻烦你招待一下公子吧？”
赵大婶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哎，好，好！贵人们要是不嫌弃俺家破旧，就请跟我来。”
颜兮瑶看向赵大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心中微暖。
杨奕玄微微颔首，便带着颜兮瑶和苏妙玉，在村民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跟着赵大婶向她家走去。
王婆子看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颜兮瑶那挺直的背影，悻悻地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小灾星倒走运了”，但看着村长手里的银子，又心疼得直抽抽。
颜兮瑶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心情复杂难言。但看着前方那道淡然的青色背影，她的心又渐渐安定了下来。
至少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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