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尽的黑暗与湍急的水流中明灭不定。李长乐感觉自己像一片被撕碎的叶子,在狂暴的自然之力中翻滚、沉浮。河水蛮横地灌入他的口鼻,剥夺着本就稀薄的空气,胸腔仿佛要炸裂开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四肢胡乱地挣扎,试图抓住什么,但触手所及只有冰冷滑腻的岩石和无情的水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他的后背重重撞在什么东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却也带来了一丝短暂的停滞。是河中央一块突出的巨石!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抱住那冰冷的岩石,将头艰难地探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水腥味的空气。咳嗽撕扯着他的喉咙,眼前阵阵发黑。
他还活着。
但危机远未解除。湍急的河水依旧疯狂冲击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再次卷入深渊。体温在快速流失,四肢开始僵硬麻木。岸上,“清理者”是否还在追踪?他们会不会沿着河岸搜索?
他必须离开水面,立刻!
他环顾四周。这块巨石距离最近的河岸约有四五米,水流异常湍急,强行泅渡几乎不可能。他的目光落在连接巨石和右岸的一根粗壮的、不知是自然倒下还是人为架设的枯木上。木头半浸在水中,被水流冲得微微晃动,但似乎还算稳固。
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小心翼翼地松开抱着岩石的手,猛地扑向那根枯木。水流瞬间将他冲得向下滑去,他拼命用手臂和腿夹住粗糙的树干,指甲因为用力而翻起,鲜血混入河水,但他死死不敢松手。
像一条濒死的蠕虫,他一点点、一寸寸地,沿着湿滑的枯木,向着右岸挪动。每一厘米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和意志。寒冷、疲惫、疼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岸边湿软的泥土。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撑,半个身体爬上了岸,然后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躺在冰冷的河岸上,仰望着被高大树冠切割成碎片的、灰蒙蒙的天空。雨点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他脸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水。
他还活着。暂时。
但接下来怎么办?他孤身一人,装备尽失(背包在跳河时不知所踪),浑身湿透,体温过低,还有追兵可能随时出现。他现在的位置完全未知,与阿忠、老陈、胖子全部失联。
绝境。真正的绝境。
一股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将他淹没。或许……就这样结束,也是一种解脱?他太累了,从婚礼摊牌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奔跑,在战斗,在生死边缘挣扎。为了什么?复仇?财富?还是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胖子的脸,夏小暖带着担忧的信息,罗曼诺夫冰冷的眼神,汉斯·伯格意味深长的警告,老陈决绝的背影……无数画面在他脑中闪过。
不!不能放弃!
胖子还在等他!他答应过要回去!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那些视人命如草芥、试图玩弄人类命运的家伙,还没有付出代价!
一股不甘的怒火,如同微弱的火种,在他冰冷的心底重新燃起。他猛地咳嗽了几声,挣扎着坐起身来。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他在乎和在乎他的人!
他开始检查自身的状况。除了跳河时的撞击和多处擦伤划伤,似乎没有骨折等严重伤势,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失温是最大的威胁。
他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河滩,乱石嶙峋,植被茂密。他需要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生火、并观察周围情况的地方。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沿着河岸向上游方向艰难行走(下游可能更容易被追踪)。幸运的是,在走了大约几百米后,他发现了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不大的岩洞。洞口狭窄,但内部似乎有一定空间。
他拨开藤蔓,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洞里有些潮湿,但至少可以遮风挡雨。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现在,他需要火。
他摸遍全身,幸运地在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密封性极好的小型防水盒——里面装着他习惯性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和一小段镁条。这是最后的希望!
他在洞口附近收集了一些相对干燥的枯叶和细枝,回到洞内最深处,避免烟雾和光线外泄。然后用颤抖的手,一下,又一下,用力刮擦着打火石。
“咔嚓……咔嚓……”
火星在昏暗的洞中闪烁,如同生命最后的舞蹈。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后,一簇微弱的火苗终于点燃了干燥的引火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吹旺,加入更粗的树枝。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洞中的黑暗和一部分寒意。温暖,久违的温暖,逐渐包裹住他冰冷的身躯。
他脱下湿透的外衣,放在火堆旁烘烤,自己则蜷缩在火边,感受着生命一点点回到体内的感觉。
有了火,就有了生存的基础。但食物、饮水、以及如何摆脱困境,依旧是摆在面前的难题。
他靠在岩壁上,一边烘烤衣服,一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清理者”大概率会认为他淹死了,或者被冲到下游。但以他们的专业,很可能还会进行沿河搜索。这个岩洞并不绝对安全。
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然后离开这里,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或者找到通往人类聚居区的路。
他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分析着手中仅有的筹码和可能的方向。
老陈和“破壁人”……他们或许是一个潜在的联络对象,但信任度存疑,且他现在无法主动联系。
罗曼诺夫……她可能还在搜寻自己,但目的不明,风险极高。
阿忠……如果能找到安全的网络接入点,或许可以尝试通过预设的紧急协议联系它。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搞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他仔细回想跳河前的地形,结合水流速度和大概的时间,推测自己可能被冲出了至少几公里远,方向大概是东南。霍夫施泰滕在东偏北方向,那么他现在可能处于苏黎世湖南岸某处更偏僻的山区。
就在他凝神思考时,洞外隐约传来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不是风雨声,也不是野兽的嚎叫,而是……一种极其轻微,但很有规律的,类似脚步声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有人!
李长乐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顺手抓起身边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洞口内侧的阴影里,透过藤蔓的缝隙,紧张地向外望去。
雨幕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沿着河岸,缓缓向他藏身的岩洞方向走来……
是“清理者”搜过来了?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逃离激流,又撞上了未知的暗礁。
命运,似乎从未停止对他的捉弄。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前任婚礼当天,我摊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