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来的,不是什么匕首鞭子,而是一个……造型奇特的单筒望远镜。
黄铜的筒身,还镶嵌着玻璃镜片,在草原的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来,老三,睁眼,看看大哥给你准备的‘好宝贝’。”
李建成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发毛。
李元吉将信将疑,颤抖着睁开一只眼,看见那物事,愣了一下:“这……这是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能让你‘登高望远’!”
李建成嘿嘿一笑,不由分说,将望远镜粗暴地塞到李元吉被李世民制住的手中,然后帮他调整方向,对准了远处——那是一片正在由俘虏们奋力挖掘的、深达数米的路基壕沟,泥土潮湿,蚊虫飞舞。
“给老子看仔细了!”
李建成在他耳边喝道,“看见那片沟了吗?深不深?泥泞不泥泞?蚊虫多不多?”
李元吉被迫看着,下意识地回答:“深……泥泞……虫子好多……”
“很好!”
李建成一拍他后脑勺,“记住这地方!从明天开始,你就给老子到那儿挖沟去!什么时候把这十里路基的活儿干完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跟我们一起吃肉!”
“啊?!”
李元吉傻眼了,让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亲王,去泥泞不堪的工地上天天盯着俘虏干活?
“啊什么啊!”
李建成瞪眼,“你不是要为我们分忧吗?这就是最实在的忧!是男人就别叫苦!不然……”
他晃了晃手中的望远镜,冷笑道:“不然老子就让你天天用这‘宝贝’看我们吃肉,你自己在工地上啃干饼子!”
李世民此时也松开了手,忍着笑,板着脸道:“大哥此法甚善。元吉,体验一下民间疾苦,于你大有益处。我会派两个得力的校尉辅佐你,若是不好好干,军法从事。”
李元吉看着手里那冰冷的望远镜,又看看远处那泥泞的工地,再看看两位兄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终于认清现实——这“宝贝”,是把他往“死”里整啊!
他哭丧着脸,捏紧了望远镜,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咬牙道:“去……去就去!”
李建成这才满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依旧粗暴),语气终于缓和了些:
“这才像点样子!滚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准时上工!”
看着李元吉垂头丧气、一步三蹭离开的背影,李建成和李世民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一同放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里,有对弟弟的无奈,有关切,更有一种“自家熊孩子总算找到法子治了”的畅快。
李建成这个“宝贝”,既是惩罚,也是磨练,更是用一种最“李建成”的方式,把这个差点走歪的弟弟,牢牢地绑在了他们兄弟并肩前行的战车上。
结束了李元吉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营帐前的气氛为之一松。房玄龄、杜如晦等一众风尘仆仆的臣工刚整了整衣冠,准备以最标准的礼仪正式拜见太子与秦王,李建成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都他娘的省省力气。”
他打断众人酝酿中的官腔。
“你们大老远从长安跑来,是来干实事的,不是来演礼的。这儿是军营,不兴朝堂上那套繁文缛节,麻烦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伸手揽住离他最近的房玄龄和另一位官员的肩膀,半推半请地把他们往大帐里带:“赶紧的,都进来歇歇脚,喝口水。看你们这一身土,路上没少遭罪吧?”
这过于随和乃至有些“勾肩搭背”的举动,让一众习惯了等级森严的文臣们一时有些无措,但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却不由得松了下来。
李世民在一旁看着,嘴角含笑,也对着众人点头示意,印证了兄长的态度。
就在这时,李建成转过头扯开嗓子,朝着不远处正在操练士兵的白衣身影喊道:
“仁贵……仁贵!别练了!赶紧的,给整点饭去!多弄点肉,让咱们长安来的先生们都尝尝鲜!”
薛仁贵闻声,洪亮地应了一声“得令!”,立刻带着手下几个机灵的獠兵去张罗。
不得不说,这位上马能征战,下马会……做饭的少年将军被李建成这个没溜儿的主子给用到了极致。
很快,亲兵们抬来了几张简易的木桌拼在一起,铺上粗麻布。
冒着热气的大盆手抓羊肉、烤得金黄流油的羊腿、摞得高高的胡饼,以及几坛子明显是四海商会出品的“五粮液”被端了上来。
没有精致的器皿,没有繁琐的流程,只有扑鼻的肉香和浓烈的酒气,充满了草原的粗犷与豪迈。
李建成率先拿起一块羊肉,塞给还有些放不开的房玄龄:“老房,别愣着,到了这儿就跟到家一样,用手抓着吃才香!”
他自己则直接撕下一条羊腿,啃得满嘴是油,毫无形象可言。
李世民也笑着招呼众人:“都随意吧。大哥说得对,在这儿,吃饱肚子、办好差事才是正经。”
看着太子和秦王都如此,臣公们也渐渐放开了。
硬凑进来的程咬金、尉迟敬德等武将早就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起来,文臣们初始还有些矜持,但在这种氛围感染下,也纷纷学着用手抓肉,大口喝酒。
一众人围坐在一起,不分上下尊卑,没有高低贵贱,整个局面就透露着两个字——他娘的“和谐”!
帐内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旅途的疲惫似乎在美食和酒精中渐渐消散。
李建成一边吃着,一边已经开始跟房玄龄、杜如晦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谈论起草原上探明的矿脉和规划的道路线路以及建城的打算。
一场本该严肃正经的汇报与接风,就这样变成了一场热火朝天的……工地餐前交流会。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的房玄龄等人这才想起了临行前陛下所交代的“正事儿”。
“两位殿下,此番临行前陛下有旨意下达,还请二位殿下接旨。”
房玄龄那句“接旨”出口,帐内喧闹的气氛为之一静。
就连程咬金刚抓起的羊腿都重新放下,尉迟敬德端着酒碗忘了喝。
场面顿时一静,可就在这安静的氛围当中,还是不断有一阵“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李世民身体微动,习惯性地便要起身领旨,还没动作,就被旁边一只油乎乎的手给牢牢拽住了。
李建成头都没抬,另一只手还抓着他那根“叽叽冒油”的烤羊排,啃得正香,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
“念吧……”
“额……”
房玄龄准备好的庄重表情瞬间僵在脸上,饶是他智计百出,也没遇到过这场面。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世民,寻求指示。
李世民被大哥拽着,感受到那只油手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又看看房玄龄那为难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奈,却又莫名觉得……有点爽快。
他清了清嗓子,对房玄龄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大哥说的做。
杜如晦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嘴角却微微抽动,显然在极力压制笑意。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忽略太子殿下那“库库”啃肉的背景音,展开那道明黄的绢帛,用尽可能庄重(但在咀嚼声中显得有些滑稽)的语调念道:
“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先是惯例地对前线将士的英勇奋战给予了高度褒奖,肯定了李世民作为统帅的功绩。
但当念到对李建成的安排时,帐内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太子建成,临机决断,克竟全功,扬威塞外,朕心甚慰。着即总揽北庭都护府一切善后事宜,辖制草原诸部,所行之事,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一应人员调配,钱粮用度,优先供给,不得有误!”
“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这几乎是给予了李建成在草原上等同于皇帝的权力!
可见李渊对长子的信任,以及对其能力的认可,达到了何种程度!
然而,还没等众人消化完这份震撼,圣旨的最后一段,更是石破天惊:
“……另,太子所奏‘劳动改造,以工代赈’及‘金山封禅’之议,朕已准奏。命太子建成全权主持封禅大典,秦王世民辅之。礼部、工部、户部及一应属官,皆需听其调遣,不得推诿!”
念到这里,房玄龄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这不仅仅是信任,这是将定义历史、塑造大唐北方战略的至高权柄,亲手交到了李建成的手中!
圣旨念毕,帐内一片寂静。只有李建成啃完最后一口肉,将光溜溜的骨头扔进盆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随手在李世民的王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
李世民:“……”
众人:“!!!”
李建成这才好像刚反应过来,瞥了一眼那道圣旨,对房玄龄随意地摆摆手:“行了,知道了。告诉阿耶,活儿我接着干,让他老人家在长安把心放肚子里。”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帐内依旧处于震惊状态的文武臣工,咧嘴一笑:
“都听见了?活儿更多了!吃饱喝足,都给老子动起来!”
“玄龄、克明,规划图纸在我案上,你们先去熟悉熟悉。敬德,俘虏营的管教章程得再细化!咬金,路基工程进度给我盯紧了!无忌,你跟着敬德,待熟悉之后这套子事儿就交给你负责了!”
一道道指令发出,刚才那片刻的寂静被瞬间打破,整个大帐再次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指挥中枢,充满了忙碌的活力。
那道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圣旨,仿佛只是席间一道微不足道的佐餐小菜,被李建成就着烤羊排,一起消化殆尽,转化为了继续埋头苦干的动力。
李世民看着再次投入吃饭“工作”的大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王袍上那个清晰的油手印,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心中暗暗吐槽到:我这可是上好的料子啊!
可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一众人稳稳当当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被上工的铜锣惊醒,然后就按照李建成的命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直到晚间下工锣敲响,众人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帐中准备吃饭,就在众人吃的正香的时候,门口却是探出了一个脑袋,正是薛仁贵。
“诸位臣公,吃着呢……太子殿下让大家吃完饭去王帐开会。”
“吧唧……吧唧……吾等晓得了……吧唧……吧唧!”
房玄龄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太子要摒弃掉那些繁文缛节,无他,太他娘累了。
“那大伙吃着,我去通知其他人了。”
房玄龄无力的摆了摆手,作了回应。
薛仁贵的脑袋缩了回去,帐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声。
房玄龄费力地将嘴里的胡饼咽下去,感觉腮帮子都因疲劳而发酸。
他环顾四周,只见平日里最重仪态的杜如晦,此刻也正毫无形象地捧着一碗羊肉汤,“呼噜呼噜”地喝着;程咬金更是直接靠在尉迟敬德身上,一边啃着骨头一边打哈欠。
“克明啊……”
房玄龄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嗯?”
杜如晦从汤碗里抬起头,眼皮都在打架。
“我现在……总算明白殿下为何说……繁文缛节,麻烦死了……”
房玄龄苦笑一声:“这要是每日上朝那般行礼如仪……怕是礼没行完,人先累瘫了。”
杜如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想省了。
众人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扒完了最后几口饭,互相搀扶着,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朝着那座最大的王帐挪去。
一进王帐,气氛却与外面的疲敝截然不同。
王帐内那些夸张的金银饰物全部消失不见,整个大帐当中只有一张硕大的长条桌,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整个突厥草场地形都在此盘中尽显无漏,桌子正对的墙(姑且称之为墙吧)上,还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与沙盘所对应。
李建成正精神抖擞地站在地图前,上面已经用朱笔画出了数条清晰的路线和几个醒目的圈点。
李世民也在一旁,虽然脸上也带着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
令人意外的是,齐王李元吉居然也在,他蔫头耷脑地站在角落里,浑身沾满泥点,看样子比谁都累,但眼神里却没了往日的浮躁,多了点沉静(也可能是累麻了)。
“诸位臣公,找各自的名字,坐下说……”
李建成见人进来,连忙指了指椅子靠背上的名字,众人闻言拖着疲累的身体找到自己的位子,依次坐了下来。
众人皆是用自己那无神的双眼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看着下面一双双写满“身体被掏空”的眼神,干咳一声,也懒得再搞什么开场白了,直接进入主题。
“行,知道你们都累成狗了,没啥大事儿,就简单说几句,那咱们长话短说。”
他走到那张画满标记的地图前,“叫你们来,就三件事。”
“第一,路怎么修!”
他手指敲打着地图上规划的几条主干线。
“不能光是我们修,是不是也要让草原各部都参与进来?告诉他们,路修通了,他们的牛羊、皮草能更快运到大唐换盐铁茶叶,是大家一起发财的好事!具体怎么操作,你们下去细想……”
房玄龄强打精神记录着,心里暗暗点头:利益驱动,比单纯征发徭役高明太多。
“第二,城怎么建!”
李建成的手指移到几个规划的城池点上。
“往后北庭都护府治所,就定在这里!所以这里不光要建军营、官衙,还要建市场、医馆、学堂!我们要让草原人知道,跟着大唐,不光能活命,还能活得更好!要让我们的商人、医师、先生进来,把根扎下!”
杜如晦眼中闪过一丝光彩,这已不仅仅是军事据点,这是文化播种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李建成语气加重,目光扫过众人。
“人怎么管!”
他拿起一份厚厚的册子:
“这是仁贵带人初步统计的,愿意归附的部落人口、草场、牲畜数目。光靠我们这点人,忙飞了也他娘的管不过来。所以该怎么办?”
“大家先下去想一想,明日再上一天工,就会休沐两日,到时候大家休息一天,然后再过来开总结会。”
“好了……孤就讲这么多,散会!”
李建成说着,拍了一下手掌,一众臣公晕晕乎乎的来了,又晕晕乎乎的被塞了一脑袋东西,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宣布散会了……
整个局面就透露着两个字——他娘的“效率”!
今夜草原上的呼噜声……甚是喧嚣呢……
翌日,工地的喧嚣如期而至,夯土的号子声、马蹄声、将领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比昨日的铜锣更催人早起。
但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眼下的乌青,却并非全因噪音。
他们机械地咀嚼着早餐,味同嚼蜡,脑子里依旧被那三个庞大的问题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炸开。
“路……殿下说要让部落参与,利益驱动……可具体章程如何?工程标准怎定?”房玄龄端着粥碗,喃喃自语。
旁边杜如晦用筷子在泥土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城池规划,市场、医馆、学堂选址,规模大小,营造标准,资金物料人力如何分派……千头万绪啊。”
长孙无忌更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有人!那么多人!怎么管!他娘的到底要怎么管!”
他们空有满腹经纶,精通政务,却从未面对过如此庞大、如此新颖、如此……没有旧例可循的课题。
太子殿下画下了一张诱人无比的大饼,却把如何和面、如何生火的问题,直接甩给了他们。
带着满脑子的混沌和一身的疲惫,他们再次投入到工地的洪流中。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穿越大唐,我是李建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