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五公里,在平坦地面上是二十分钟的步行。在星港市地下这污秽、黑暗、危机四伏的管道迷宫中,却如同跨越冥河般漫长而绝望。
尚云起(他们)在前开路,那只泛着白光的手臂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稳定光源,也是破开前路障碍的工具。
能量水平维持在8.5%,他(们)不敢轻易动用大规模共鸣,只能用最精密的能量控制,或引导淤泥滑开,或震碎挡路的锈蚀栅栏,每一次微小的操作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林珂紧随其后,眉心的光晕如同导航信标,牢牢锁定着黑石碎片指引的方向。她的感知在污浊的环境中艰难延伸,既要避开能量湍流和潜在的变异生物巢穴,又要警惕着上方可能追踪而至的佣兵,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来自“摇篮”的冰冷压力。与黑石碎片的持续共鸣让她对地脉能量的流动多了一丝模糊的把握,但精神上的负荷也让她脸色愈发苍白。
阿庚殿后,手中的钢筋早已被污血和粘液浸透,他像一头受伤的老狼,警惕着后方黑暗中任何细微的动静。肺部火辣辣地疼,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毒素和腐臭,但他死死咬着牙,一步不落。
他们跋涉在齐膝深、有时甚至齐腰深的淤泥中,粘稠的阻力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头顶的管道壁不时滴落冰冷的、带着腐蚀性的冷凝液。黑暗中,除了他们的喘息和趟过淤泥的哗啦声,便是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和低沉咆哮,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管道本身结构应力的呻吟。
“方向没错,”林珂喘息着确认,“那个节点的共鸣……越来越清晰了。但……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尚云起(他们)停下脚步,电子眼扫视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由数条管道交汇形成的“大厅”。这里堆积的废弃物形成了数座小山,空气更加污浊。
“节点的能量信号……很稳定,但周围……有很多杂乱的意识残响,”林珂蹙紧眉头,努力分辨着,“非常痛苦……非常……绝望。不像变异生物那种纯粹的疯狂……”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当三人踏入这片“大厅”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低语声,隐隐约约地传入他们的意识层面。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悲伤与恐惧。
“……救命……”
“……我不想死在这里……”
“……光线……最后的光线……”
“……它们来了……”
……(一阵意义不明的哭泣和呜咽)……
阿庚猛地打了个寒颤,紧张地环顾四周:“谁?谁在说话?”
尚云起(他们)的电子眼调整至对灵体能量和意识残留敏感的频谱模式。幽绿的世界在眼前展开,他(们)“看”到了——在这片“大厅”的墙壁上、堆积的废弃物表面,附着着无数淡薄得几乎要消散的、人形的能量虚影!它们如同被烙印在此地的痛苦记忆,重复着生命最后时刻的挣扎与哀嚎。
“是……前文明时期,被困死在这里的人……”林珂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她的“锚点”特性让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残响中蕴含的绝望,“灾难发生时,排水系统成了陷阱……他们没能逃出去……”
这里不是一个简单的管道交汇点,而是一个巨大的集体坟墓!那些被困者的恐惧、绝望、以及对生最后的渴望,在特定的能量环境下,形成了这片如同诅咒之地的“低语回廊”!
黑石碎片指引他们来的,就是这种地方?
尚云起(他们)没有时间沉浸于悲伤或恐惧。他(们)集中精神,试图从这片混乱的意识残响中,分辨出那个相对稳定、代表着净滞节点的信号。
“在那边,”林珂指向“大厅”另一侧,一个被巨大锈蚀阀门半掩着的管道入口,“节点的信号从后面传来。但是……那些低语……在阀门附近最强烈……”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巨大的阀门。低语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无数亡魂在耳边嘶吼。阀门上覆盖着厚厚的锈垢和某种暗红色的苔藓,但在苔藓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那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有人用最后的力气刻下的。
尚云起(他们)用手抹开一片苔藓,电子眼的光芒照亮了那些刻痕。
那是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和简笔画,属于前文明的通用语。
“日期:新历 147.8.4”
“我们被困第七天。空气快没了。约翰和莉莎走了。”
“外面还有声音……是救援吗?”
“不……是那些‘东西’……”
“珍妮发烧了……她说看到了光……”
“光……是绿色的……”
最后一行字,几乎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它们不是来救我们的。”
绿色的光?尚云起(他们)和林珂心中同时一凛。这描述……与第七区某些能量武器或实验产物的特征吻合!难道前文明末期,第七区就已经存在,并且……参与了这场灾难?或者说,这场灾难本身就与他们的活动有关?
这些刻痕,这些低语,不仅仅是绝望的哀嚎,更是被掩埋的历史证据!
就在这时,林珂猛地抬头:“节点!节点就在阀门后面!但是……它的状态……很奇怪!”
尚云起(他们)也将感知聚焦于阀门之后。那里确实存在一个更强的净滞节点,但其能量波动……断断续续,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熄灭!而且,节点周围缠绕着大量极其混乱、充满怨恨的意识能量,正是这些能量,在干扰甚至侵蚀着那个净滞节点!
这个节点,并非安然无恙的避难所。它本身也处于被这片“低语回廊”的集体怨念污染和吞噬的边缘!
是冒险进入,尝试稳定这个节点,获取可能存在的线索和庇护?还是立刻离开,放弃这个危险的机会,另寻他路?
抉择,再次摆在了面前。而这一次,他们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危险,还有来自往昔亡魂的、充满痛苦的精神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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