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潮退去已逾一月,丙字三号灵石矿脉那撕心裂肺的警报与震天兽吼,仿佛还凝固在每一寸冰冷的空气中,提醒着幸存者那场血与火的洗礼。
林木他依旧是丁字营第七小队的一员,每日参与西三段外围的巡逻。只是大战之后,黑风岭的妖兽似乎也元气大伤,袭扰的频率和强度都大为降低,巡逻任务变得相对平静,倒也给了他更多时间在轮值间隙打坐恢复,默默积蓄力量。
他手中的下品灵石,在兽潮奖励、这一个多月的月例以及之前历次任务与变卖杂物所得的积累下,已有了三百余块之多,这笔巨款让他对未来的修炼之路多了几分从容。
这一日,巡逻归来,刚踏入第七小队那简陋却熟悉的队部石屋,便见副队长程峻峰面色略带几分郑重地将众人召集起来。往日里不苟言笑的队长石泰山,此刻也罕见地坐在主位上,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位队员。
程峻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诸位师兄弟,兽潮一役,我第七小队虽有损伤,但也算恪尽职守,完成了宗门与矿区交付的重任。赵长老与矿区执事堂体恤我等连日辛劳,也为嘉奖众人在大战中的功绩,特下令,自即日起,对我等参与兽潮血战并幸存的守卫弟子,分批安排为期半年的休整期。在此期间,无需承担任何固定差事,可自行安排时间,或潜心修炼,或处理私事,或外出游历,以期恢复元气,精进修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木、赵德明、以及在兽潮中同样表现不俗的王浩宇:
“林木、赵德明、王浩宇,你们三人,列为第一批休整人员。自明日起,便可离矿,半年后准时归队即可。”
半年!无需差事!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林木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巨大的机遇感如同电流般传遍四肢百骸。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兽潮的惨烈犹在昨日,那种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绝望与无力感依旧深刻,而此刻,宗门竟给予了如此丰厚的补偿,一段长达半年的、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赵德明、王浩宇一同躬身向两位队长行礼谢恩。石泰山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好生休养,莫要懈怠修行”的场面话,便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回到丁字营七十七号那间狭小却已无比熟悉的静室,林木反手关上石门,布下简单的隔音禁制,胸腔内的激荡依旧难以平复。
他深吸一口气,眉心识海中的澄心玦散发出丝丝清凉,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半年的时间,该如何利用?
潜心苦修,冲击练气七层?这自然是首选。矿脉灵气浓郁,配合他手中的灵石,半年苦修,或许真能触摸到练气后期的门槛。
但仅仅是闭门造车吗?
一个尘封已久、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念头,如同被压在巨石下的火种,悄然复燃,并且迅速在他心头蔓延开来临河镇!刘家!那场突如其来的伏击!那个神秘的蒙面人!以及那份意图嫁祸的阴狠毒计!
这个谜团,虽然因为实力不足和环境所限,被他暂时深埋,却从未真正忘记。
每一次午夜梦回,那冰冷的杀机、以及自己险死还生的狼狈,都会清晰地浮现。他知道,若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这个心结将永远伴随着他,甚至可能成为他未来道途上的魔障。
之前,他身处宗门或矿区,身不由己,实力也远未足够。但现在,练气六层,身怀金刚猿魔盾与青鳞甲双重防护,剑法小成,符箓初通,更有了这宝贵的半年自由时间!这简直是上天赐予他探查真相的最佳时机!
而且,临河镇的方向,与他魂牵梦绕的家乡翠竹村,大致相同。
离家已近六年,父母音讯渺茫,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父亲的旧疾是否又加重了?母亲是否还在为生计日夜操劳?村子里是否一切安好?这些思念,缠绕着他的心,让他备受煎熬。
先去临河镇,暗中探查那桩旧案的蛛丝马迹。无论结果如何,了却一桩心事后,再折返回翠竹村,探望双亲,略尽人子孝道。这似乎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
林木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被坚定所取代。他知道,此行必然也充满了未知与凶险,那幕后黑手能策划那等伏击,势力绝不会简单。
但修仙本就是逆水行舟,与天争,与地争,更要与人争!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承担,他又谈何追寻那缥缈的大道长生?
打定主意,林木便不再犹豫,开始为这次秘密的远行做起了周密的准备。
他首先要解决的,是关于临河镇周边修仙势力分布的情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不能像个无头苍蝇般闯过去。
恰好,第二日矿区进行小规模的物资补给交接,一些负责从宗门本部和沿途附属城镇运送物资的后勤弟子暂时在营地外围的公共区域休整。
林木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外门弟子服,腰间挂着锐锋剑,缓步走了过去。
这些后勤弟子常年奔波在外,见多识广,对各处的消息也最为灵通。林木寻了个机会,端着一杯从伙房换来的粗茶,凑到一桌正唾沫横飞、谈论着宗门近期一些趣闻轶事的弟子旁,故作随意地坐下。
他耐心地听着,并不插话,只是偶尔附和一两句。直到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健谈、修为约在练气五层的弟子,谈及了某个附属家族因为上缴的灵谷品质不佳而被宗门执事训斥的事情时。
林木才仿佛不经意地开口道:“几位师兄常年在外奔波,见识定然不凡。师弟我早年间,曾因宗门任务,去过一次东部临河镇的刘家,处理些灵植方面的小事。只是对其地左近的其他修仙同道,却是一无所知。不知几位师兄可否指点一二,那临河镇周边,除了刘家,可还有哪些叫得上名号的修仙家族?实力又大致如何?也好让师弟我日后若有机会再去,心中能有个谱,免得失了礼数,冲撞了哪家高人。”
他这番话说得谦恭有礼,又点明了自己与刘家有过接触,显得并非凭空打探,倒也自然。
那健谈弟子果然被勾起了话头,他呷了口茶,带着几分卖弄的语气说道:
“哦?林师弟也去过刘家?那刘家在临河镇一带,确实算得上是地头蛇了。他们家主刘敬敏,嘿,那可是练气七层的好手,据说早年还得过些机缘,一手玄水真诀使得颇为精妙,在咱们流云宗所有附属家族的家主里,也能排进前百!有他坐镇,刘家在临河镇自然是说一不二。”
另一位弟子也插话道:“可不是嘛!不过,林师弟你有所不知,这临河镇虽然以刘家为尊,但也不是他一家独大。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那附近百里之内,还有几家修仙家族,虽然实力比刘家稍逊一筹,却也各自盘踞一方,不容小觑。”
林木心中一动,连忙追问:“哦?还请师兄赐教。”
那健谈弟子得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要说能跟刘家掰掰手腕的,主要有两家。一家是盘踞在东边百草谷的王家。他们家世代以培育灵草为生,据说掌握着几种罕见的灵药培植秘方,与宗门丹堂的关系也颇为密切。他们家主王伯安,还有那位轻易不出面的大长老,据说都是练气六层顶峰的修为,族中子弟修炼的多是木系功法,虽然不擅争斗,但底蕴深厚,财力不俗,不好惹。”
“另一家,则是占据了西面黑水潭的赵家。”他继续说道,“赵家以炼器闻名,尤其擅长炼制一些低阶的水属性法器和防御符箓,据说他们家有一座引了黑水潭地火的炼器室,能提升成器率。赵家家主赵天河,同样是练气六层,但其人据说心思深沉,行事狠辣,在临河镇一带名声可不怎么好。这两家,与刘家之间,因为坊市的控制权、灵石矿脉的开采份额,以及一些新发现的灵药产地,明里暗里可是争斗不休,龌龊事儿多了去了!”
健谈弟子身旁一个看起来较为稳重的弟子补充道:“除了王、赵两家,还有一些更小的家族,比如盘踞在青石岭的李家,擅长驯养一些低阶灵兽;还有依附刘家、负责凡俗贸易的孙家等等,家主修为大多在练气四、五层,不足为虑,基本都是看那三家脸色行事。可以说,整个临河镇及其周边,就是刘、王、赵三家在明争暗斗,构成了主要的势力格局。”
刘家练气七层,王、赵两家家主及大长老均为练气六层顶峰……林木将这些关键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这与他当初伏击者招供中,幕后黑手想要嫁祸刘家,让刘家倒霉的动机似乎隐隐吻合。若刘家真的因为什么原因势弱,那王家和赵家,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不动声色地又与那几位弟子闲聊了几句,获取了一些关于临河镇风土人情和坊市概况的零散信息,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七十七号静室,林木关上石门,眼神变得幽深。王家,赵家……这两个名字,如同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他的心上。当年伏击他的人,会不会就与这两家有关?或者,是其中一家,甚至两家联手?
他取出了那张从伏击者头领储物袋中得到的、绘制潦草的兽皮地图。借着静室内的月光石,他再次仔细审视着地图上的每一个标记。
这张地图的范围,似乎正好涵盖了临河镇及其周边数百里的区域。他尝试着将刚才听到“百草谷、黑水潭、青石岭等地名与地图上的山川河流进行模糊的对应。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在了地图一角,一个用红色朱砂画了个小圈,旁边还标注着一个他之前一直没弄明白的、形似弯月又像毒蝎尾巴的诡异符号的位置!
这个位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似乎离当年那伙伏击者招供的、作为他们临时据点的“破庙”,并不算太远!
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但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臆测。
但无论如何,临河镇,他必须去!王家,赵家,他也必须小心留意!
他深吸一口气,将兽皮地图和那几块下品灵石、丹药、符箓以及新得的金刚猿魔盾、修复好的锐锋剑等所有需要携带的物品,
一一仔细清点,妥善放入储物袋中。他还特意准备了几套普通的凡俗衣物,以便在进入凡俗城镇时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一切准备妥当。第三日清晨,天还未完全亮透,林木便悄然离开了丁字营七十七号静室,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来到矿区北门,向负责值守的弟子出示了副队长程峻峰亲手签发的、准许他休整离矿的临时通行令牌。守卫弟子验过无误,便打开了沉重的闸门。
林木回头望了一眼这片他已生活了数月、充满了危机却也带来了巨大机缘的灵石矿脉,眼神复杂。然后,他毅然转身,踏入了营地外那片在晨曦中依旧显得有些苍茫和未知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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