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废楼积灰的地板上,后颈还残留着阿木跑走时那声的余震。
风卷着碎玻璃碴子刮过脸,突然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鞋尖。
低头的瞬间,我差点咬碎后槽牙——阿木的尸体正从脚腕开始透明,像块被温水泡软的糖,皮肤下泛着青灰色的光,那是换命婆抽魂的痕迹。
操......我扑过去抓住他手腕,触感却像抓了把雾。
他的手指从我指缝里渗出去,在半空凝成团淡蓝色的光,往楼顶裂缝钻。
我喉间的谎芯茧地一跳,有个念头像蛇信子似的舔过脑子:这样也好,少个人知道我藏在鼠须里的秘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狠狠掐住自己脖子。
指甲陷进皮肉里,疼得眼眶发酸。
不能再这样了,陈丰,我对着天花板的霉斑说,你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归墟会动手,自己先把良心啃干净了。
喉间突然发烫,谎芯茧在血管里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我的动摇。
我摸出怀里的烬瞳残片,那是块沾着血锈的青铜镜,边缘刻满我看不懂的符。
对着月光一照,镜面浮起无数金线银线,其中最粗的黑线缠在我和三楼那个灰影上——是谜媪。
那些她飘来的纸条突然在镜里活了,每一张都是条分叉的路。
最粗的那条写着陈丰诛杀替身,七日内被归墟会清除,墨迹还在往下滴,像在往现实里扎根。
我突然懂了,她不是编故事,是在拿所有人的信当肥料,把谎言种成现实。
想打破这个局......我对着镜子哈气,雾气里映出自己发青的脸,得先烧了她的肥料。
胸前的布条被我扯下来,无归客三个字是用老鼠血写的,现在是我在这疯人院外唯一的名字。
我摸出火折子,把布条扔进墙角的破脸盆。
火焰腾起时,我从谎芯茧里抠出最后一块完整的记忆——母亲握着我的手写字,她的指甲盖有块月牙白,沾着面粉,说丰是五谷满仓,以后我们陈家也要吃得饱饱的。
若燃此忆,可换她一句真言?我把记忆团成纸团,扔进火里。
青黑色的火苗地窜起来,烬瞳地裂开最后一道缝,镜面浮出个字。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站起身。
风从破窗灌进来,把我衣角吹得猎猎响,像有人在背后推我——该去会会那个总在三楼飘的老东西了。
谎庙的门是用纸条糊的,我一推就碎。
满屋子都是谜媪的头发,每根发丝上都粘着纸条,在风里沙沙响,像无数人在说悄悄话。
她坐在供桌后面,脸藏在灰发里,只露出半只眼睛,眼尾的皱纹里卡着张纸条,写着他忘了自己是谁。
你来了。她的声音像旧布擦玻璃,带着最后一块人性来的?
我没接话,摸出火折子。
记忆团在火里烧得噼啪响,焦味钻进鼻子,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家里煮糊的粥,母亲一边骂一边往我碗里多挖半勺糖。
喉间的谎芯茧开始灼痛,我知道那记忆正在被抽离,可我不能停。
你疯了!她终于动了,灰发地散开,露出整张脸——那根本不是人脸,是无数张纸条叠成的,每张都写着不同的谎言。那是你最后的人性!
人性?我把火折子凑近她的发丝,我早靠鼠须和谎芯活着了。 火焰舔到最近的纸条,他亲手杀了替身刺啦烧起来。
我咧嘴笑,露出带血的后槽牙,不如我再送你个礼物?
我闭上眼睛,在谎芯茧里捏造最毒的谎言:我跪在父母坟前,指尖沾着坟头草的汁水,笑着说死得好,早该腾出地方了。
这谎太狠,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供桌下突然冲出道白影——是尝语,他捂着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假的!
他对他们的死......从未释怀!
谜媪的纸条堆炸了。
她那张纸叠的脸裂开道缝,真话从缝里漏出来:阿木是自愿的!
他求我让他替你死!
整间庙都在晃。
那些写着结局的纸条突然焦黑,一根接一根断成灰。
我盯着她裂开的脸,看见里面裹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个穿蓝布衫的小女孩,和我妹妹戴同款眼镜。
你以为......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纸脸渗出水,像在哭,我们为什么要造替身?
因为有些痛,一个人扛不住。 她抬起枯手,指向窗外野人山的方向,真正要你命的,从来不是归墟会......是割命郎。
他们带着你的生辰八字,还有......
她的声音被风撕碎了。
我突然听见喉间的一声,谎芯茧裂开条细缝,一段陌生的话涌进脑子:哥哥,别来找我,我已经不是我了。 我猛地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还在响,像妹妹的,又像不是。
你骗我!我抓起供桌上的烛台砸过去。
烛台穿过她的纸脸,砸在墙上,碎成八瓣。
等我再看,她已经不见了,只剩满地焦黑的纸条,和照片里那个小女孩的眼睛,还在盯着我。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起一片纸灰,落在我手背。
我低头看,那灰上还留着半行字:割命郎在等你......
喉间的谎芯茧又跳了一下,这次裂开的缝里,渗出点甜丝丝的血。
我舔了舔,突然想起妹妹总给我留的糖块。
可我记不清她的脸了,只记得她戴过的眼镜——和我在废楼砖缝里摸到的那半片,一模一样。
楼外传来警笛声,这次离得更近了。
我弯腰捡起阿木透明前掉在地上的相纸,上面是我和家人的合影,边角已经开始泛灰。
我把相纸塞进怀里,转身往楼下走。
走到二楼转角时,我摸了摸喉间的谎芯茧。
那道裂痕还在,像道小门,隐约能听见里面有声音在说:哥哥,别来找我......
我顿住脚步,伸手按住墙。
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嵌着的半片眼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次,我分不清......那是妹妹的遗言,还是我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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