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白芷退入石坛角落,她刚才那句“哥”还在耳边回荡,像一根烧红的针,反复穿刺我的耳膜。
夜风从断柱间灌进来,吹得人脊背发寒,可我心里更冷。
她的呼吸……不对劲。
我低头盯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指尖贴上她手腕脉搏。
微弱、细碎、带着一种熟悉的断续节奏——和妹妹陈瑶七岁那年哮喘发作时,一模一样。
可白芷没有哮喘。
这个念头刚起,我浑身汗毛倒竖。
烬瞳残片还嵌在右眼眶里,我立刻催动它,视野瞬间染成猩红。
血线如蛛网铺展,映出她体内经络流转的气息轨迹。
不是单纯的“旁血”。
那是九道图腾波动,像烙印般缠绕在她脏腑之间——风纹盘颈,血莲覆心,骨鸣绕脊……全是我走过的地仙路上,一步步觉醒的能力痕迹!
每一道都清晰得像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而最让我血液冻结的是:她心口那块骨纹,正随着每一次跳动,贪婪地吸收着什么——是情绪残响。
是我刚刚燃烧记忆时释放出的痛。
那一幕幕母亲的影子、童年的温度,在焚香炉中化作“温魂涎”激活鸣诏阵的同时,也成了滋养她的养料。
她没醒,她是被我的痛苦喂醒了。
我喉咙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是苏醒了。
她是吃了我的痛,才睁开眼的。
我想起了乌鸦临死前用喙划在地上的一行字:“若无千鸦齐鸣,伪神音不碎。” 可现在诏台崩塌三柱,鸣诏阵只激活了三成,别说万鸦来朝,连一只乌鸦的影子都没见。
反倒是衔诏翁,已踏上高台残阶,披麻戴孝,口中玉诏悬浮头顶,开始诵读《除名经》最后一段。
“削其姓,夺其根,断其嗣,绝其痕。”
每一个字落下,白芷身上就裂开一道细纹,像是无形的刀在把她从这个世界一点点剜出去。
皮肤下金光游走的速度骤然加快,仿佛契约正在强行收束。
不能再靠拼命,不能再靠硬闯。
我要骗过天命。
我缓缓将白芷平放在石坛阴影处,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梦。
然后从怀中掏出最后一片“烬心核”残渣——这是老皮用百鼠精魄凝成的清醒剂,吞下去能短暂压制识海污染,但也可能直接烧毁神经。
苦味炸开在舌尖,像有无数根刺扎进脑髓,但我咬牙撑住。
眼前的世界晃了一下,又稳了下来。
现在,轮到我撒谎了。
我拔出腰间的碎刃,割开手掌,任鲜血滴落。
不是画符,是画阵——以血为墨,在自己胸口逆向勾勒“心匿符”。
这不是为了藏心,是为了造一个假的心。
一个能让命运误判的锚点。
接着,我深吸一口气,主动唤醒“谎芯茧”。
那团潜伏在我神经末梢的精神牢笼,原本是用来困住我的,现在,我要把它变成武器。
我调动全部意志,构筑一段从未发生过的记忆:
火光冲天的废墟里,我背着一个小女孩狂奔,她满脸是血,怀里紧紧搂着一只破旧布偶。
身后是倒塌的楼板,浓烟滚滚。
她在我背上哭喊:“哥哥……别丢下我……” 我嘶吼回应:“不会!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让你死!”
这不是真的。
陈瑶死的时候,我没抱起她,我没能逃出去。
可我现在要让它看起来比真实还真实。
我把这段记忆不断重复、强化,注入所有我能模仿的情绪峰值——绝望中的执念,崩溃边缘的誓言,那种宁愿自毁也要护住一个人的疯狂。
渐渐地,它开始散发出与真实情感同等强度的波动,甚至引动了识海深处“契隙鳞”的共鸣。
成了。
最后一步。
我解开右臂上的缚恨索。
那是一圈暗红色的纹身锁链,从肘部一路缠向心脏,由我亲手刻下,用来封印失控的情绪。
此刻,我任由它重新爬行,让恨意如毒藤般顺着血脉蔓延。
我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合格的容器。
一个已经被执念填满、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终版宿主”。
远处,衔诏翁的声音越来越沉,如同大地在低语。
“……绝其痕。”当衔诏翁念出“绝其痕”三字时,我猛然引爆胸口的虚假记忆!
那一瞬间,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铁丝从心脏炸开,直刺识海。
那不是痛,是撕裂灵魂的灼烧——我把从未发生过的“救妹妹”的执念,当成真实情感彻底点燃!
血画的逆心匿符在皮肤下燃烧起来,像一道道活过来的咒文,扭曲着、翻滚着,将我全身经脉染成暗红。
情感能量如风暴般爆发,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自我的胸腔扩散而出,空气都为之震颤。
地门的气息骤然紊乱,原本稳定降落的金光开始闪烁、断续,像是信号被干扰的古老电台。
而就在这刹那,白芷体内那九道图腾竟微微一颤,随即共鸣!
她的“旁血”在回应我!
不是因为血脉相连,而是……因为我伪造的情感波动,与她体内的契约频率完全重合!
机会只有这一瞬!
我不敢迟疑,立刻催动“契隙鳞”——那片潜伏在我脊椎间的神秘骨纹轰然张开,如同深渊巨口,将四周残存的地门讯号尽数搅乱。
紧接着,我引动“谎芯茧”,把其中封存的所有虚假情绪倾泻而出:那些我编造的守护誓言、那些我强加给自己的兄长之责、那些本不属于我的悲恸与疯狂……全部灌入脚下鸣诏阵仅存的三个节点!
地面裂开细纹,残阵微光忽明忽暗。
死寂。
然后——
一声鸦鸣,划破夜空!
尖锐、凄厉,却带着某种久违的熟悉感。
我猛地抬头,只见一只黑鸦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左眼泛着淡淡的金芒。
是它!
送诏者!
它爪中紧握一枚晶石,残缺不全,却散发着令九大图腾齐齐震颤的气息——母晶残片!
它没有停顿,直接松爪。
晶石坠落。
我纵身跃起,一把抓住,毫不犹豫咬破舌尖,将它吞下!
刹那间,体内九道图腾轰然共鸣!
引气入体、洗髓伐脉、洞见真形……所有被压制的力量在这一刻短暂复苏!
灵气如江河倒灌,冲刷四肢百骸,我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清脆的鸣响,像是远古战甲正在重新披挂。
我踉跄落地,抬手将鲜血抹上双肩,在石坛上划出两道血痕,仰天嘶吼:
“我不认嗣,只认人!”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白芷心口那块沉寂已久的骨纹轰然绽放,一道无法形容的诏令自虚空中降下,既非人言,也非天音,却让我灵魂剧震:
“第九容器,即初代,无需册封。”
下一秒,鸦群齐鸣!
数十只黑鸦振翅高啼,声浪层层叠加,竟凝成一股实质般的音波——伪神之音!
它狠狠撞向衔诏翁头顶悬浮的玉诏,《除名经》的诵读戛然而止,玉简崩裂一角,金光溃散如雨!
赢了?
我喘息着,指尖仍在颤抖,可心底却没有半分喜悦。
因为就在那一刻,我脊椎间的“契隙鳞”突然自主张开——不是防御,也不是接收信号。
它……在吞噬我刚恢复的图腾之力!
气血急速衰弱,九大能力如潮水退去。
我还来不及反应,余光中,白芷缓缓坐起。
她睁开了眼。
月光照在她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
可她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极轻、极冷的笑——
那不是陈瑶的笑容,也不是她以往任何一种人格的痕迹。
她看着我,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进耳膜:
“谢谢你……替我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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