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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的门板在研究员扑入的瞬间重重合拢,隔绝了外面凄厉的风雨和末日般的警报回响。但门内,一股更阴冷、更粘稠的恐惧却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弥漫开来。
扑倒在地的研究员蜷缩着,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的已非人声,而是野兽濒死般的呜咽。他深陷的眼窝里,瞳孔时而涣散成一片死灰,时而又猛地缩成针尖,爆发出骇人的、非理性的疯狂绿芒!他沾满泥污的手指死死抠进自己的太阳穴,指甲划破皮肤,留下暗红的血痕,仿佛要把脑子里那个“东西”硬生生挖出来。
“嗬…嗬嗬…别…别过来…它在看…它在听…它在…笑…”他嘶哑地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瞪着天花板,又猛地转向诊所里惊恐抱成一团的病人们,目光扫过之处,引来一片压抑的抽泣和后退。
恐惧是会传染的。抱着青紫小孩的妇女下意识把孩子搂得更紧,老人眼神涣散的喃喃声调陡然拔高,西装男人捂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诊所内原本被悬挂牌匾勉强维持的秩序,在这个浑身散发着不祥与疯狂的研究员闯入后,濒临崩溃!
“都别慌!”陆昭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定海神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杂音。他身形一晃,已挡在了那疯狂的研究员与人群之间,宽阔的背影仿佛一道屏障。
他没有立刻去碰触那危险的研究员,而是猛地抬头看向门楣!
沈青桐与他心意相通,在研究员扑入、门板合拢的刹那,她早已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归墟之瞳最精纯的净化幽光,狠狠点向悬挂的黄铜悬壶!
“悬壶济世,心灯引路!镇——!”
嗡!!!
黄铜悬壶如同被注入了灵魂,表面黯淡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目,而是如同冬日暖阳,带着驱散阴寒、抚慰人心的力量,柔和而坚定地洒满诊所的每一个角落。几乎同时,头顶那块“回春堂”的木质牌匾也与之呼应,古朴的木质纹理中流淌的淡金色光晕瞬间明亮了数倍,浓郁的药香混合着安魂定魄的清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将研究员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邪气强行排开、压制!
悬壶心灯引路光,回春药香定魄清!
两件诊所传承法器在沈青桐全力催动下,光芒交织,形成了一层更加坚韧、更加温暖的无形结界。被那光芒和药香笼罩的病人,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混乱的心神被强行安抚下来,虽然身体的不适仍在,但那股被无形之物拖拽着坠入深渊的绝望感被大幅削弱。抱着孩子的妇女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老人涣散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西装男人剧烈的头痛也似乎减轻了少许。
恐慌的潮水,被这悬壶之光与回春药香暂时逼退。
但陆昭的心却沉了下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青桐的脸色在法器光芒大盛的同时,又苍白了一分,甚至身形都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强行压制研究员身上那股强烈的污染,同时维持笼罩整个诊所的守护结界,对她尚未完全恢复的归墟本源是巨大的透支!
时间紧迫!
陆昭不再犹豫,他俯下身,混沌之力包裹右手,沉稳而迅捷地按向研究员剧烈抽搐的肩膀。入手的感觉如同按在一块万年寒冰上,刺骨的阴寒顺着手臂直冲心脉,更有一股混乱、怨毒、充满深海呓语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向他的意识!
研究员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窝死死盯住陆昭,瞳孔深处一点妖异的绿芒疯狂闪烁,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嘶吼:“…钥匙…我是钥匙…门…要开了…祂要出来了!吃掉…全部吃掉!”
伴随着嘶吼,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浓烈海腥腐臭气息的灰绿色雾气,猛地从他七窍之中喷涌而出!雾气如同活物,扭曲翻滚,竟隐隐凝聚成无数张痛苦哀嚎的人脸虚影,带着刺骨的恶意和侵蚀力,扑向近在咫尺的陆昭!
“陆大夫小心!”门口的众人失声惊呼。
“哼!魑魅魍魉,也敢乱我医堂!”
陆昭眼中混沌之火骤然升腾!他没有闪避,按在研究员肩头的手掌紫金光芒一闪!磅礴的、蕴含混沌生灭造化的本源之力,如同开闸的洪流,悍然冲入研究员体内!
滋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研究员身体猛地绷直,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他七窍中喷出的灰绿邪雾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被那紫金光芒灼烧、净化了大半!那些扭曲的人脸虚影在紫金光芒中扭曲溃散!
但这股邪气极其顽固,如同附骨之蛆,深深扎根在研究员的神魂深处。紫金光芒的压制,只是让它暂时退却,并未根除。研究员身体抽搐的幅度小了些,但眼中的疯狂绿芒并未熄灭,只是被强行压制,喉咙里依旧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陆昭眉头紧锁。强行以混沌生机冲刷,只能暂时压制邪气的爆发,却无法拔除其根源。这研究员的状态,比张阿姨体内的寄生阴胎更加诡异,那邪气并非单纯寄生,更像是一种…烙印?或者说,他本身正在被某种力量同化,变成一个…“通道”?
“是深潜者的精神污染烙印!他接触过核心!”沈青桐清冷的声音带着凝重响起,她维持着悬壶与牌匾的结界,归墟之瞳幽光流转,瞬间洞悉了研究员体内的本质,“强行拔除,他的神魂会立刻崩溃!”
“那就先稳住他,隔绝污染!”陆昭当机立断。他目光扫过诊所内其他惊魂未定、症状各异的病人。外面恶灵咆哮,邪气弥漫,诊所就是最后的避风港。必须先解决眼前这些病人的痛苦,稳住局面!
“青桐,维持结界!其他人,别怕,排好队!”陆昭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安定感。他松开研究员,任由他在沈青桐归墟之力的压制下暂时蜷缩在地板上痛苦低吟,自己则大步走向抱着青紫小孩的妇女。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泛着死气的青紫,呼吸急促微弱,小小的身体在母亲怀里无意识地抽搐着。陆昭蹲下身,混沌之力蕴含的生机先轻柔拂过孩子额头,暂时稳住其微弱的心脉。他伸出三指,精准地搭在孩子冰凉的手腕寸关尺上。
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而诡异,时而滑数如走珠,时而沉涩如泥沙淤堵,更有一股阴寒邪气盘踞在心脉附近,蠢蠢欲动!这不是普通的风寒高热,而是被恶灵散逸的污秽邪气侵入了稚嫩的脏腑!
“海边玩耍,沾了不该沾的‘湿气’。”陆昭沉声道,目光扫过孩子脚踝处一个不起眼的、已经发黑的微小水泡。他抬手,指尖不知何时已捻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之上,一点极其凝练的紫金混沌光芒流转。
“抱紧他。”陆昭对那六神无主的母亲说道。母亲下意识地死死搂住孩子。
陆昭出手如电!银针带着微不可察的破空轻响,精准无比地刺入孩子心口膻中穴旁开一寸的特定位置!针入不过半分,一股精纯的混沌生机顺着银针瞬间注入!
“哇——!”孩子身体猛地一弹,张口吐出一小滩粘稠的、散发着腥臭的黑绿色液体!随着这口污秽吐出,孩子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迅速褪去,急促的呼吸也瞬间平缓了许多,青紫的嘴唇开始泛起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的死气却消散了大半!
“好了!稳住心脉了!回去按方子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温服三日,驱除余邪!”陆昭迅速收针,语速极快却清晰。那母亲看着孩子呼吸平稳下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孩子就要给陆昭磕头:“谢谢陆大夫!谢谢活菩萨!”
“下一位!”陆昭扶起她,目光已转向那被搀扶着的、眼神涣散、不断呓语“海…海来了…”的老人。
老人脉象沉迟无力,神思被邪气侵扰,惊悸不安。陆昭并指如剑,指尖蕴含一丝混沌破邪之力,凌空在老人眉心、胸口快速虚点三下!口中清喝:“三魂归位,七魄安宁!敕!”
三指点落,如同晨钟暮鼓!老人涣散的眼神猛地一清,呓语戛然而止,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虽然依旧虚弱,但神智显然恢复了!
“扶老人家坐好,取安神定魄汤,温服一碗!”陆昭吩咐完,已走向那捂着头痛苦不堪的西装男人。
男人头痛欲裂,如同有钻头在脑子里搅动,耳边是连绵不绝的、如同亿万海虫嘶鸣的恐怖低语。陆昭让他伸出舌头,舌苔厚腻发黑,舌尖一点暗红瘀点。这是邪气上冲,蒙蔽清窍!
陆昭取出一张裁剪好的黄符纸,咬破自己指尖——并非普通血液,而是蕴含混沌道韵的精血!他以血为墨,笔走龙蛇,瞬间在符纸上勾勒出一个繁复玄奥、充满生灭道韵的符文!
“心清神明,邪祟退散!咄!”陆昭将血符猛地拍在男人额心!
嗤——!
符纸接触皮肤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一声轻响,瞬间化为飞灰!一股青黑色的、带着腥气的烟雾从男人七窍中丝丝缕缕地被强行逼出!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长长地、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吐出一口浊气!他捂住头的手缓缓放下,脸上扭曲的痛苦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没…没声音了…头…不疼了…”他喃喃道,看向陆昭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陆昭动作行云流水,快而不乱。他如同一个精准的医道机器,望闻问切,针药符咒并用,混沌生机与破邪之力在他手中成了最精妙的工具。或一针定乾坤,或符箓驱邪祟,或汤药固本元。诊所里压抑绝望的气氛,在他高效而神奇的救治下,如同冰雪消融,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声的崇敬所取代。
“陆大夫真是神医啊!”
“刚才那符一拍,我脑子里的虫子叫就没了!”
“小陆大夫,还有沈大夫,你们就是我们滨海城的活菩萨!”
感激的低语在病人和家属间传递。看着一个个痛苦被缓解,神智被唤醒,他们看向陆昭和沈青桐的目光,充满了发自内心的信任和依赖。这小小的回春堂,在这末日般的风雨中,在他们心中,已然成了真正的救命稻草,成了对抗那无形恐怖的最后堡垒!
沈青桐全力维持着悬壶与牌匾的结界,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看着陆昭在病人间穿梭,看着那些绝望的眼神重新燃起希望的光,她冰封般的唇角也微微松动,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这就是回春堂存在的意义,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于绝望中点亮心灯。
然而,就在陆昭刚刚处理完最后一位症状较轻的病人,准备再次查看那蜷缩在地、被暂时压制的研究员时——
呜——!!!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的恐怖咆哮,穿透了风雨,穿透了建筑,狠狠砸在所有人的灵魂之上!这一次的咆哮,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暴虐!其中蕴含的贪婪、饥饿和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重锤!
轰!!!
诊所的窗户玻璃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整个房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悬壶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明灭不定!回春堂牌匾上的淡金色光晕也剧烈波动,仿佛随时可能熄灭!沈青桐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结界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
“啊——!”地上蜷缩的研究员如同被这声咆哮彻底点燃!他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深陷的眼窝中,那点被压制的绿芒瞬间暴涨,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他灰败的脸上,皮肤下竟然浮现出细密的、如同鱼鳞般的暗绿色纹路!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浓烈海腥和深渊气息的邪恶力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体内喷涌而出!
“门…开了…祂…来了!钥匙…我是钥匙!”他嘶吼着,声音扭曲变形,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姿态猛地从地上弹起,布满诡异纹路的双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直抓向离他最近的、抱着孩子的那位母亲!速度之快,远超常人!
这一下的目标,赫然是那个刚刚被陆昭救回、气息尚弱的幼小孩童!那孩子体内残留的、被陆昭混沌生机净化过的气息,对此刻彻底异化的“钥匙”而言,竟成了最诱人的补品!
“找死!”陆昭眼中寒光炸裂!他距离稍远,救援已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聚到极致的混沌破邪紫芒,如同离弦之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射向研究员抓出的手腕!
噗嗤!
紫芒洞穿!
研究员的手腕被炸开一个焦黑的孔洞,动作猛地一滞!但那股邪异的力量并未消散,反而更加狂暴!他无视剧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另一只手竟以更快的速度继续抓向吓傻的孩子!
“归墟!镇海!”
沈青桐清冷的声音带着决绝响起!她不顾自身消耗,归墟之瞳幽蓝光芒瞬间燃烧到极致!悬浮的黄铜悬壶嗡鸣大作,投射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光束,如同深海定海神针,狠狠镇压在研究员异变的躯体之上!
砰!
研究员前冲的身体如同撞上一堵无形铁壁,被硬生生定在原地!他身上的暗绿鳞纹剧烈闪烁,与幽蓝光束疯狂对抗,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护住孩子!”陆昭低喝,人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对吓呆的母子身前,混沌气罩瞬间张开。
诊所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恐怖异变惊呆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那个研究员…他…他还是人吗?
陆昭挡在惊魂未定的母子身前,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死死盯着被沈青桐以归墟之力强行镇压、却依旧在疯狂挣扎嘶吼的“钥匙”。那布满鳞纹的扭曲面孔,那非人的嘶吼,还有那源于深海的、越来越清晰的贪婪咆哮,都预示着更大的恐怖正在降临。
这小小的回春堂,悬壶之光虽在摇曳,却依旧顽强地亮着,如同怒海狂涛中,一盏不肯熄灭的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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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心灯照夜,鳞爪临渊】**
>悬壶结界哀鸣,归墟之瞳染血!
>“钥匙”异化鳞爪,深渊低语撕裂理智!
>病患惊魂未定,稚子气息成邪魔诱饵!
>陆昭针囊尽启,混沌紫芒化锁链:“想动我的病人?问过我的针!”
>沈青桐归墟本源燃烧,龟甲古镜现玄机:“钥匙有三,诊所…已成阵眼?”
>当深渊的意志借“钥匙”之躯降临,回春堂的悬壶心灯能否照亮这漫漫长夜?生死存亡,就在瞬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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