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十一时三十分。
伦顿的天空依旧被典型的灰白色云层笼罩,阳光艰难地穿透,带来一丝稀薄的热量。大婴博物馆迎来了它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如同潮水般涌入各个展厅,人声鼎沸,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声浪和庞杂的生人气息。
这沸腾的“人气”,正如林阎所预料的那样,极大地干扰了博物馆内部那些精细而敏感的超凡防护体系。它们就像被置于喧嚣市场中的精密听诊器,很难再清晰地捕捉到那些细微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
林阎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工装服,外面套着一件不起眼的防水夹克,背着一个略大的登山包,出现在博物馆后方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这里堆放着几个绿色的环保垃圾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和霉味。根据老婆婆鬼的情报和夜莺提供的古老市政地图,那条维多利亚时代的废弃下水道的一个检修入口,就在这小巷尽头一个生锈的铁栅栏之后。
“行动开始。”林阎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语了一句,通知外围负责监控和接应的夜莺。
“夜莺收到。外围一切正常,安保巡逻刚过。祝顺利。”夜莺的声音清晰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林阎左右扫视,确认无人注意,双手握住那锈蚀严重的铁栅栏,微微发力。咯吱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锁扣直接被蛮力崩断。他迅速移开栅栏,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向下洞口,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淤泥、铁锈和某种陈腐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没有犹豫,身形一矮,便钻了进去,然后反手将栅栏大致复原,从内部用一根阴铁撬棍卡住,防止它自动滑落暴露。
通道内一片漆黑,空气污浊。脚下是湿滑的、半凝固的淤泥,墙壁上布满了黏糊糊的苔藓和未知的菌类。林阎眼中微光一闪,夜间视觉开启,同时神识小心地向前探去。
这条下水道显然废弃已久,主通道早已改道,这里只剩下一些残留的支线。管道并不宽敞,需要他时常弯腰前行。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滴落的水声。
走了约莫十分钟,除了几只受惊的老鼠和一些奇怪的、发着微弱磷光的真菌,并未遇到什么麻烦。老婆婆鬼的情报很准确,这条路确实隐蔽。
然而,就在他经过一个看似普通的岔路口时,心中警兆忽生!
呜——!
一阵若有若无的、仿佛无数人哀嚎哭泣的阴风骤然从侧面管道吹出,风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精神怨念,试图钻入他的脑海!
“低等怨念集合体?”林阎冷哼一声,丝毫不受影响。这种程度的灵魂冲击,对他而言如同清风拂面。他甚至懒得动用撼魂铃,只是将招魂幡从系统空间取出,轻轻一顿。
招魂幡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那凄厉的阴风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呜咽声戛然而止,风中那些模糊扭曲的痛苦面孔露出惊恐之色,下一秒便被强行扯入了招魂幡中,化作了幡布上一道微不可察的暗淡纹路。
“杂鱼。”林阎撇撇嘴,继续前进。这招魂幡经过系统和多次强化,对付这种没有实体的低阶鬼物,简直是专业对口。
又前行了近百米,根据地图和感知,他应该已经位于博物馆主建筑的正下方了。前方的通道被一堵坍塌的砖石和泥土混合物堵死了大半,只留下上方一个狭窄的缝隙。
“看来这就是尽头了,后面应该就是那个废弃储藏室。”林阎观察了一下,坍塌似乎有些年头了,不像陷阱。
他放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了那柄由阴铁矿石粗加工而成的重型矿镐。为了避免太大的动静,他没有让铜尸远程降临(那消耗太大,是底牌),而是准备亲自上手——以他如今被系统多次强化后的体质,力量虽不及专精的铜尸,但也远超常人。
他调整呼吸,双手握紧矿镐,瞄准坍塌体上方结构最脆弱的一个点,腰腹发力,猛地一捅!
嗤!
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阴铁矿镐的尖端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松地没入了坚硬的砖石和夯土之中!其恐怖的硬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阎手腕一抖,用力一撬,一大块混杂着砖块的夯土便哗啦啦地掉落下来。他动作不停,矿镐挥舞得呼呼生风,每一次凿击都能精准地破坏结构,撬下大块的障碍物。效率之高,堪比小型的工程机械,但动静却要小得多,只有泥土砖石落地的沙沙声。
不到五分钟,一个足以让他通过的洞口便被开辟出来。洞口后方,是一个更加黑暗、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和木头腐烂的气味。
林阎钻了过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不大的、几乎被遗忘的储藏室里。里面堆放着一些破烂的木架、腐朽的帆布、还有几个印着模糊字迹的旧木箱,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甚至更早以前遗弃的杂物。房间一角,有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走到铁门前,神识仔细探查。门后是一条安静的走廊,似乎很少有人来。门本身没有电子锁,只是一个老式的机械锁,早已锈死。
“运气不错。”林阎取出万能钥匙,插入锁孔,法力微微灌注,感知着内部锁芯结构。几秒后,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他缓缓推开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门后的走廊空旷而安静,灯光昏暗,似乎是博物馆工作人员区域的某个偏僻角落。墙上的指示牌显示,向右是“设备间”,向左是“非开放区域仓库”。
根据结构图,金库应该在更深的地下,需要找到向下的通道。
他选择向左,身形如同鬼魅,贴着墙角的阴影快速移动,脚步轻盈得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提前扫描着前方每一个拐角和房间,避开偶尔出现的摄像头和零星的工作人员。
博物馆的内部结构比地图上标注的还要复杂,许多后来改建的区域地图上并没有体现。他不得不频繁地改变路线。
突然,他停在了一个拐角处。前方走廊尽头,有两个穿着黑色制服、佩戴耳麦的保安站在那里闲聊,挡住了去路。那是通往地下区域的唯一楼梯间的入口。
硬闯肯定不行。林阎目光扫视四周,发现旁边是一个挂着“纺织品修复工作室”牌子的房间。他轻轻拧动门把手,锁着。但他指尖法力一吐,细微的震动直接破坏了门锁内部的结构,推门闪身而入,再轻轻关上。
工作室里没有人,只有各种修复工具和几件摊开在工作台上的古老织物。房间的另一头还有一扇门。他穿过那扇门,进入另一个相连的房间——似乎是一个小型文献资料室。
资料室有一排靠墙的铁柜,而铁柜后面,根据方位判断,应该紧邻着那条通往地下的走廊!
林阎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墙面上,能隐约听到墙另一侧两个保安模糊的聊天声。他深吸一口气,从系统空间取出那根阴铁撬棍,将扁平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插入墙壁与天花板交接的缝隙中。
墙壁是砖石结构,外面刷了灰浆和涂料。他法力微吐,阴铁撬棍如同切入豆腐般,无声无息地没入墙体。他缓缓用力,撬下了一块大约砖头大小的墙砖,露出了里面的空心结构。
他没有继续扩大洞口,而是将手伸了进去。神识顺着手臂蔓延开去,清晰地“看”到了墙另一侧的情况:两个保安背对着这面墙,正在聊着昨晚的球赛。
“系统,兑换一次性低级幻术符,目标:走廊前方拐角制造轻微异响。”林阎心中默念。
“消耗50国运点。”
一道微不可察的法力波动穿过墙壁,在走廊前方拐角处生效。
“嗯?什么声音?”一个保安似乎听到了什么,警惕地转过头。
“好像是那边有东西掉了?”另一个保安也疑惑地看向拐角。
两人对视一眼,出于职责,一起向前走去查看。
就是现在!
林阎手臂猛然发力!轰隆!一声闷响,他直接用手臂在墙体内部震开了一个大洞,砖石碎块向内崩落!他身形如电,瞬间从破开的墙洞中钻出,落在走廊上,然后毫不停留,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下方的楼梯间!整个动作在不到两秒内完成!
等那两个保安在拐角处一无所获地挠头回来时,只看到资料室墙面上那个突兀的大洞和地上的碎砖,惊得目瞪口呆,慌忙拿起对讲机报告,而林阎早已消失在地下楼梯的阴影之中。
“地下二层…金库区域…”林阎看着墙上的标识,眼神锐利。这里的安保级别明显提升,走廊安装了密集的摄像头和红外感应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魔法波动,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四周。
他贴着一处摄像头的盲区阴影,神识全力感应着“玧”的方向。那股狂暴、古老而又熟悉的战魂波动越来越清晰,像黑暗中的火炬为他指引方向。
“左转,到底…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就是那里!”
金库的大门出现在走廊尽头。那门看起来就坚不可摧,表面闪烁着金属冷光,周围布满了各种传感器,门旁还有一个复杂的密码键盘和生物识别装置。门的上方,墙壁上镶嵌着几块不起眼的、刻满了奇异符文的黑色石头,正散发着微弱的魔法灵光,构成了一个强大的复合防护结界。
硬闯这道门,绝对会瞬间触发最高警报。
但林阎的目标,并非直接进入金库内部!
他的神识穿透厚重的合金门和结界,已经清晰地“看”到了金库内的景象:内部空间巨大,排列着无数钢架,上面存放着众多未能公开展出的珍贵文物。而在库房最深处的一个特殊隔离平台上,单独放置着一个强化玻璃罩,罩子里面,正是那件青铜“玧”!
此刻的“玧”,仿佛感受到了同源气息的靠近,器身正在微微震颤,表面那狰狞的饕餮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暗红色的血光流转!一股股狂暴、嗜杀、不甘的战意如同实质般冲击着玻璃罩和内层的能量抑制装置,发出细微的嗡鸣。封印它的力量正在急速消耗,濒临崩溃!
“就是现在!”林阎眼中精光爆射!
他不再隐藏,猛地从阴影中踏出!双手疾挥,早已准备好的数张符箓激射而出!
“干扰符!破魔符!去!”
啪啪啪!符箓贴在摄像头、传感器和那些魔法石上,瞬间爆发!强烈的电磁干扰和法力乱流席卷而出!走廊的摄像头画面瞬间雪花一片,红外传感器失灵乱叫,那魔法结界的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终于还是炸响!打破了地下空间的寂静!
但林阎要的就是这短暂的干扰窗口!
他无视狂响的警报,一个箭步冲到金库大门前,却不是试图开门,而是将双手猛地按在了冰冷的合金门板上!
“以吾之名,唤汝之魂!华夏英魂,岂容蛮夷禁锢?!归来!”
林阎全力运转赶尸秘法,强大的神念混合着精纯的华夏国运龙气,如同无形的洪流,穿透厚重的物理阻隔和剧烈波动的魔法结界,精准地轰击在了那件躁动不安的青铜“玧”之上!
嗡!!!
青铜“玧”猛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整个强化玻璃罩轰然炸裂!碎片四溅!
器身之上,一个模糊不清、但煞气滔天、身披残破甲骨、手持虚幻战斧的高大身影猛地站起,发出一声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咆哮!那是商代悍将“沚”的狂暴战魂!
战魂的目光穿透层层阻碍,与门外的林阎瞬间对视!
那目光中充满了暴戾、杀戮、混乱,但也有一丝深藏的、对同源气息的茫然与渴望!
“还不醒来!更待何时!”林阎再次怒吼,招魂幡凭空出现,悬浮于他头顶,幡面猎猎作响,幽光大盛,一股针对华夏英魂特有的牵引之力笼罩向那战魂!
战魂剧烈挣扎着,似乎本能地抗拒着一切束缚,但那招魂幡的气息和林阎身上的国运龙气,又让它感到一丝熟悉的归属感。就在这挣扎与迟疑的瞬间——
咻!
一道黑影,快如闪电,竟从林阎侧后方的通风管道口射出,直扑向金库大门!那黑影似乎能无视物理阻隔,试图穿透门板,直取“玧”!
“鼠辈敢尔!”林阎早就防备着可能有其他觊觎者!他想都没想,反手就是一挥!
一根黑沉沉的、不起眼的阴铁撬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砸在那道黑影上!
“嗷!”一声凄厉的、非人的惨叫响起!那黑影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普通的物理攻击竟然能真正伤害到它(阴铁对魂体有特攻)!它被砸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显露出形体——那是一个穿着日本古代忍者服、面目模糊、浑身散发着阴冷妖气的式神!
“九菊一派的宵小!就知道你们会来捡便宜!”林阎毒舌骂道,手下却毫不留情,招魂幡一展,一股吸力就要将那受创的式神吞噬!
但就在这时,金库内异变再起!
那狂暴战魂“沚”似乎被外面的争斗和式神的阴邪气息彻底激怒,它仰天咆哮(无声,但能量冲击骇人),猛地举起虚幻战斧,狠狠劈向金库内部!
轰!!!
巨大的爆炸声从金库内部传来!整个地下走廊剧烈震动!合金大门被内部冲击波震得向内凹陷!恐怖的煞气混合着千年战意如同海啸般喷涌而出!
林阎脸色一变,没想到这战魂暴躁至此!他强行稳住身形,招魂幡光芒更盛,死死锁定战魂:“给我过来!”
内外力量夹击之下,又是同源相吸,那战魂“沚”终于抵抗不住,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连同那件青铜“玧”本体,化作一道血光,猛地穿透了破损的结界和震裂的门户,被强行收摄入了招魂幡之中!
幡面之上,一道新的、狰狞咆哮的饕餮纹路骤然亮起,然后又缓缓隐去,但那躁动的能量依旧在幡内不断冲撞。
成功了!
但林阎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走廊前后都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冰冷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嘶吼声!
前方的脚步声是博物馆的应急安保部队,荷枪实弹。
而后方传来的…是三个身高超过两米五、通体由暗黄色金属构成、关节处镶嵌着发光水晶、眼中冒着红光的——炼金傀儡!它们沉重的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巨响,挡在了林阎的退路前!
更麻烦的是,一股强大的、冰冷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从楼梯上方蔓延下来,锁定了林阎!
“闯入者!留下窃取的宝物!”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古老的伦顿口音。真正的强者——“守夜人”,终于被惊动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头顶还有强者威压!
林阎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兴奋而带着一丝疯狂的笑容。
“这才有点意思!”
他手腕一翻,那枚一次性消耗品【阴兵符】出现在掌心!
“不就是比人多吗?看看谁更多!”
“地府阴兵,听吾号令!百鬼夜行,给我——闹他个天翻地覆!”
他猛地捏碎了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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