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人烟与湿润早已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戈壁与漫天黄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种颜色:头顶那片被风沙磨得发白的蔚蓝,以及脚下这片一直延伸到天际线的、死寂的昏黄。
沈默与云隐乘坐的马车早已换成了更适合沙漠行走的骆驼。驼铃单调地响着,在空旷的四野里传得很远,更添几分苍凉。
风是这里永恒的主宰,裹挟着细沙,无孔不入。即使戴着遮面的沙巾,依旧能感到那粗粝的摩擦感。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人肺里最后一丝水汽,烈日悬空,灼烤着大地,视线所及之处,热浪扭曲着远处的景物,如同晃动的鬼影。
“这西漠,果然名不虚传。”云隐拂尘搭在臂弯,宽大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扫过四周,带着一丝审视,“灵气稀薄驳杂,地脉隐晦,煞气暗藏,非善地也。”
沈默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他玄色劲装外罩着一件防沙的斗篷,目光沉静地望向远方。比起环境的恶劣,他更关心怀中的蕴魂木。进入西漠后,这块木头依旧沉寂,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有任何异动,这让他心中那点微弱的期盼再次落空。
连续跋涉数日,根据追命留下的标记,他们已逐渐接近约定的汇合点——一处名为“苦泉”的废弃驿站。
然而,西漠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烈日晴空,后一刻,天际线处便升起一道接天连地的昏黄巨墙!
“沙暴!”经验丰富的驼队头领声音变了调,嘶声力竭地呼喊,“快!找背风坡!把骆驼围起来!快!”
几乎是瞬间,狂风骤起,卷起的沙砾如同密集的子弹般劈头盖脸打来,能见度急剧下降。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狂暴的黄色吞噬,只剩下风的怒吼和沙粒撞击的噼啪声。
沈默与云隐反应极快,协助驼队迅速转移到一处巨大的风化岩背后,将骆驼围成圈,人则蜷缩在骆驼与岩石的夹角里。
沙暴如同发怒的巨兽,疯狂地撕扯着一切。即使有内功护体,那无孔不入的沙尘和巨大的风压依旧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压迫。沈默将蕴魂木紧紧护在怀里,用身体为它挡住风沙。
就在这时,云隐突然眉头一皱,低声道:“不对,这沙暴……有东西!”
沈默凝神感知,果然!在风沙的怒吼与沙粒摩擦声中,夹杂着一种极细微的、如同金铁刮擦的“沙沙”声,并且正在迅速靠近!
“戒备!”沈默低喝一声,手已按上了剑柄。
话音刚落,数道灰黄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翻滚的沙幕中窜出,直扑驼队!那赫然是几只体型硕大、皮毛与沙地几乎融为一体的沙狼!它们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獠牙外露,涎水滴落,带着一股嗜血的凶悍。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沙狼的行动极其诡异,它们仿佛不受沙暴影响,在狂风中依旧矫健异常,而且彼此配合默契,如同受过训练的军队,直接攻击驼队最薄弱的位置!
“嗷呜——!”
一头沙狼凌空扑向一名吓呆了的驼夫。眼看惨剧就要发生,一道冷冽的剑光如同闪电般划破昏黄的沙幕!
“嗤!”
血光迸现!那沙狼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被一剑斩为两段,腥臭的血液瞬间被风沙卷走。
沈默持剑而立,挡在驼队前方,斗篷在狂风中狂舞,眼神冰冷如刀。他虽伤势初愈,但剑法修为仍在,对付这几头畜生,绰绰有余。
云隐并未出手,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沙暴深处,拂尘微微晃动:“这些沙狼……似是被某种力量驱使,失了常性。”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沙暴中幽绿的光点越来越多,粗略一看,竟有数十双之多!更多的沙狼围了上来,它们低吼着,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驼队困在岩石之下。
驼队众人面如土色,紧紧靠在一起,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
沈默眉头微蹙,若在平时,他自不惧这些野兽,但此刻身处沙暴,视线受阻,驼队累赘,若被缠上,也是麻烦。
就在他准备强行杀出一条路时,沙暴中突然传来几声短促而尖锐的唿哨!
紧接着,弓弦震响!数支利箭如同毒蛇般从沙暴另一个方向射来,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几头沙狼的眼眶或咽喉!
狼群一阵骚动。
随即,十几道敏捷的身影冲破沙幕,出现在驼队面前。他们皆身着与沙地同色的皮甲,头脸包裹得严实,手持弯刀或硬弓,动作矫健,眼神锐利如鹰隼。为首一人,身形挺拔,拉下遮面布,露出一张被风沙磨砺得棱角分明、带着一道刀疤的脸庞,正是先遣而来的追命!
“国公爷!云先生!属下来迟!”追命抱拳,声音在风沙中依旧清晰。
他带来的这些好手二话不说,立刻配合沈默,刀光箭影闪烁,与那些诡异的沙狼战在一处。这些沙狼虽凶悍异常,但在沈默和追命带来的精锐面前,很快便被斩杀殆尽,剩余的则发出一阵不甘的嚎叫,迅速消失在茫茫沙暴之中。
沙暴依旧在肆虐,但危机暂时解除。
追命示意手下警戒,自己则快步走到沈默面前,低声道:“国公爷,您没事吧?这沙狼群出现得蹊跷,我们前几日探查时,就发现黑风煞附近的生物都有些异常,暴躁易怒,而且……似乎有被驱役的迹象。”
沈默收剑入鞘,看着地上迅速被黄沙掩埋的狼尸,眼神深邃。
“看来,玄冥会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长。这西漠,果然是龙潭虎穴。”他顿了顿,问道,“黑风煞情况如何?”
追命脸色凝重:“外围戒备极其森严,明哨暗卡无数,而且布有诡异的阵法,我们的人无法深入。此外,确实发现有其他不明身份的人在附近活动,行踪诡秘,似乎在观望。”
沈默望向沙暴依旧汹涌的、黑风煞所在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这无尽的黄沙。
“无妨。既然来了,总要进去看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先到苦泉驿站,再从长计议。”
风沙渐歇,天地重现昏黄。驼队重新整顿,在追命等人的护卫下,向着废弃的苦泉驿站继续前行。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清楚,方才的沙狼袭击,仅仅只是这片死亡之域,给予他们的第一个下马威。真正的凶险,还潜藏在那片被称为“黑风煞”的死亡谷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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