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利刃”行动所带来的震撼性效果,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其涟漪在接下来的数日里,持续不断地反馈回同仁堂药行这个隐秘的指挥中枢。胜利的喜悦早已被严峻的现实所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战过后、亟待休整却又必须时刻警惕敌人反扑的凝重。
密室内,总结会议正在举行。相较于之前的紧张与压抑,此刻的气氛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沉稳。
“综合各方情报确认,”沈清河进行着战后汇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蜂巢’系统因前端零件过载烧毁,其核心功能已陷入瘫痪。旭日国方面虽已紧急从本土调运替换件,但受制于运输、通关以及复杂的安装调试,预计其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这是我们争取到的、极其宝贵的战略窗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梅机关电讯部门内部经历了一场地震。中村信一少佐被正式调离原岗位,接受内部审查,其推崇的‘数据分析模型’已被弃用。整个部门的工作重心已暂时从主动侦测,转向了防御性的信号过滤和系统加固,士气遭受重创。”
锋刃接着汇报了外部情况:“租界内的搜查和盘查力度虽未减弱,但明显缺乏明确方向,更像是一种高压下的姿态。我们各电台小组按照指令转入‘持续施压’和静默潜伏模式后,未再出现新的暴露点。‘影刃’小队也已化整为零,进入待命状态。”
陈朔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这个结果,基本符合他战前推演中最理想的几种情况之一。他不仅成功地重创了敌人的战略项目,还间接清除了一个棘手的对手(中村信一),并为组织赢得了喘息之机。
“我们自身的损耗呢?”陈朔开口问道,声音平稳。
沈清河的神色黯淡了一丝:“代价同样存在。为确保内线消息传递和行动协调,我们暴露并损失了两名潜伏极深的同志,一人被捕后牺牲,另一人虽侥幸逃脱但已无法在申城立足。此外,三个备用联络点因敌人扩大化的搜查而被迫放弃。这些都是……沉重的代价。”
密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沉郁。每一次胜利的背后,都浸透着同志的鲜血。苏婉清低下头,紧紧握住了口袋中那枚干枯的薄荷叶,仿佛从中汲取着某种力量。
陈朔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坚毅而疲惫的脸。“他们的牺牲,为我们赢得了时间,扭转了我们在无线电战场上的被动局面。我们必须让这份牺牲,变得有价值。”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逆向利刃’计划,第一阶段目标已超额完成。但这仅仅是开始,‘蜂巢’未被根除,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站起身,走到黑板前,上面还残留着之前推演留下的复杂线条和符号。
“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三步:第一,巩固战果。利用‘蜂巢’瘫痪的窗口期,全力恢复和加强我们自身的通讯网络,消化此次大规模协同作战的经验教训。第二,持续麻痹。保持中低强度的电磁骚扰,让敌人无法判断我们的真实意图和主力位置,使其始终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第三,准备应对反扑。敌人下一次的行动,必然会更加隐蔽、更加致命。我们必须像打磨辰砂一样,将我们的组织和意志,锤炼得更加坚韧、更加纯粹。”
他的话语为下一阶段的斗争定下了基调。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领命而去,开始处理繁重的善后与准备工作。
密室内,只剩下陈朔和苏婉清。连续的高强度脑力与精神消耗,让陈朔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清澈而锐利。
苏婉清为他换上了一杯新沏的热茶,轻声问道:“我们……成功了吗?”
陈朔端起茶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缓缓说道:“从战术上看,我们取得了重大胜利,重创了‘蜂巢’,打乱了敌人的部署,证明了我们战斗方式的可行性。但从战略上看……”他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暂时逼退了一头受伤的猛兽。它退入暗处,舔舐伤口,下一次出现时,獠牙会更加锋利。”
他转过头,看向苏婉清,目光深邃:“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们在申城钉下的这颗钉子,名为‘辰砂’,如今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敌人的心脏地带。他们感受到了疼痛,就绝不会忘记。往后的日子,风雨只会更疾。”
苏婉清迎着他的目光,没有畏惧,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定:“无论风雨多疾,我们都在。”
陈朔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申城特有的、混杂着江水与都市气息的味道涌入。华灯初上,这座城市在夜色中展现出它迷离而复杂的面容,仿佛刚才那场席卷无形的电磁风暴从未发生。
但陈朔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敌人的“蜂巢”计划被强行延迟,其情报体系的傲慢被狠狠挫败。而“辰砂”这个代号,以及其所代表的超越时代的斗争智慧与无畏勇气,必将如同一个无法抹去的烙印,深深刻入对手的记忆深处,并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刺破更大阴谋与黑暗的、最锐利的那一点朱红。
【第三十章完】
第二卷 《暗潮涌动》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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